“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清脆的少女音在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格外清晰，小姑娘坐在枯井旁，百无聊赖地晃着身子，“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她摆弄着井边的枯草，轻轻叹了口气，“狐狸果然惯会骗人，说好马上回来，结果就不见了踪影。”
街上隐约传来打更人敲锣的声音，天，彻底黑透了。
夜里温度有些低，向宁宁裹紧外杉，毫无形象地埋头快走。“我还以为，你们多少会用些法术。”卫季跟在徒步大队身后，语气里满是讶异，“不累吗？”
“累，但是没有办法。”走在前面的向宁宁没好气道，“你们人界设置了阵法，若是我们精怪带着人类用法术进出城，就会开启阵法，从而被一举歼灭。”
“这样啊......”卫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作为道士，你竟然不知？”大概是一直都瞧不上卫季，阿朱抓到机会就要开口呛一下他。眼下得了个这般好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弃。
“确实不知。”被针对了一整天的人早已习惯，他勾起嘴角，“但若是人类使用法术，带着妖进城，阵法应该就不会被启动吧。”
“理论上，是这样的。”向宁宁脚步一顿，而后露出个恍然的表情，“对呀，卫先生，拜托你了。”
“那就，出发。”卫季空手画符，一道金光闪过，一行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狐狸姐姐，等等我！”跟在不远处的小狸花猛地窜出来，但还是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金光里。
“吉阳城那么远，我的传送法术又不精通。”小狸花急得在地上直打转，“等我走过去，黄花菜怕是都要凉了。”
“既然不相信自己的作用，为何又跑到这里来？”苍老的声音从身侧的树上传来，狸花猫抖抖毛，有些垂头丧气。
“我……”他支支吾吾地开口，“我就是想来看看，毕竟是自己做错的事，总不能一直龟缩着吧。”
“好，既然这样。”柳树妖发出低沉的笑声，“那便由老夫来送你一程吧。”树枝摆动着，将地上的猫托起。嫩绿色的光闪了两下，一阵风吹过，地上只留下几片落叶。
“哟，法器还不赖嘛。”蛇妖看着眼前猛然出现的林府微愣，半晌，才回过神。
“不过尔尔。”卫季弯起嘴角，“几位，请进。”
厚重的木门发出带着岁月的痕迹，“吱呀”一声，门被用力推开。“奇怪，林家人晚上都不锁门的吗？”
“我开的。”卫季神情自若，仿佛在逛自家后花园，“开个锁而已，不难。”
“？”这般理直气壮的私闯民宅，向宁宁看不懂但大为震撼。“这样没关系吗？”平日里习惯了躲躲藏藏，突然这般正大光明，她实在有些不习惯。
“无事，林老爷特意给了我特权。”卫季朝西侧的小院走去，脚步不急不缓。
“……行吧。”向宁宁耸耸肩，“但若是屋内的人被我们吓到了，我们概不负责。”
“这是自然。”卫季失笑，“向小姐放心，不会让你出精神损失费的。”
“等一下。”一路都异常沉默的阿朱忽然开口，“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收住脚步，耳朵微微动了两下。
“声音？”向宁宁屏住呼吸，果然，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女孩念诗的声音。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声音不大，但在安安静静的林宅里，显得格外突兀。
“狐狸姐姐，你总算想起我了。”女孩的声音忽然清晰，像是在耳畔低语，向宁宁一惊，猛地抬头。
不知何时，方才与她一同前来的人全部消失不见。“阿朱？花花？”向宁宁左右环顾，但方才还算得上人多势众的小院眼下却空荡荡的。心头一跳，她不放弃地继续呼喊着，“卫季？你们在哪？”
“狐狸姐姐别白费力气了。”小女孩咯咯的笑着，慢悠悠地飘到向宁宁跟前，“这是我的幻境，他们听不到的。”
“地缚灵竟有这等本事。”发现幕后主使后，她反而镇定了下来，“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她抬眼，定定的看着小姑娘的脸。
“我当然不会生狐狸姐姐的气。”小姑娘偏着头，眨了眨一双杏眼，“只是姨娘曾经说过，不守规矩的人是要被惩罚的。”她弯起嘴角笑得天真异常，“我也做不了什么，就只能看看，你心里最深处的秘密。”
动物的第六感察觉到幽灵的恶意，向宁宁下意识抬手，凛冽的风直冲小姑娘的脖颈。“秘密？”她生硬收手，心中一动，“你是说，要将我心中隐藏最深的秘密显露出来？但这样又怎么能算是惩罚呢？”
“但这个法子，对人类就很有用啊。”小姑娘歪着头，面上满是不解，“每次我将他们的秘密投射出来，他们都会害怕得浑身颤抖，哭着求我不要这样做啊。”
“这样啊......”向宁宁垂眸，眼中闪过道光。她沉默着，面上却是浓浓的怀疑。“不如，狐狸姐姐亲身尝试一下可好？”到底是个小女孩，轻而易举地就被激起了胜负欲。她转了个圈，周围的景象瞬间扭曲。
“最深处的秘密......”向宁宁闭上眼，心如鼓擂，“连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才是最深处的秘密吧。”她不确定幽灵的幻境能让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但莫名的，脑中想要试试的想法正在疯狂叫嚣。
“为什么我在玩这个游戏？”她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我遗忘的现实又是什么？”
一道白光闪过，穿透眼睑。“让我来看看，你究竟藏着些什么。”小女孩咯咯地笑声在耳畔回荡，“我猜，幻境外的人，也一定很想知道。”
女孩的声音渐渐远去，耳边慢慢传来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哒，哒，哒。”脚步声不急不缓，还带着几分干练。
“向小姐，卫总的事就交给您了。”脚步声忽然停止，青年人礼貌又担忧的声音钻进耳朵。“这是......”向宁宁睁开眼，白色的墙壁没有温度，“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