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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殉道

灵堂里。

众人讲述着王玉英生前的过往,就好像是述说着她这辈子的功过。

也许这就是盖棺而论吧。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吃完晚饭的众人回到灵堂里,说说笑笑,大家都主动留下来给王玉英守灵。

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的聊天,有的打牌,有的蜷缩在旮旯里睡觉,而杨军这边和杨明生以及几个妹妹在商讨着王玉英的后事。

杨军不懂这些,全权交给堂伯处理,他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办的风风光光的。

杨明生了然于胸后,开始着手后事的流程安排,和杨军商量着细节,杨军不大懂这些,基本上不能提供任何意见,大多时候都是杨梅和伊秋水她们商量着来。

一直到后半夜,才商量完所有的细节,剩下的就是实施了。

这时,大家都有了困意,大多数人都和衣而卧睡去,只有少数几个人躺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杨军就是那一个。

此刻,他全无睡意,还沉浸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中。

王玉英的突然离世让他很是茫然,就像失去精神支柱一样,他的内心无比的空虚,一次次的幻想着这一切都是梦,等梦醒了,王玉英也就回来了。

王玉英对于他来说无异于精神支柱,如今这根支柱没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从今以后,他就是个没妈妈的孩子了,哪怕他现在快五十的人了,依旧离不开长辈的关怀和照顾。

只要王玉英在一天,他就可以坦然的面对生活,哪怕再不济,他还有后路可退。

如今,这条后路没了,杨军感到无所适从。

“哎。”

杨军深深的叹了一口去,然后利用长明灯点了一张纸钱。

火光沸腾,照耀着他那张坚毅而又茫然的脸庞,随着火光敛去,那张面孔再次模糊起来。

“老公。”

见到杨军深更半夜的突然烧纸钱,伊秋水心疼的握住了他的手。

她一直没有睡着,就在那儿默默的陪着他,看到杨军突然烧纸钱,心里明白杨军这是又想妈妈了。

她从小就是个孤儿,自然能体会到母爱的伟大,别看杨军在外人面前是个霸道的人,可是在家里就是个温柔的男人,尤其是在王玉英面前更像个大宝宝。

她能理解王玉英的突然离世对杨军打击有多啊,她很是心疼杨军。

“哎,我没事。”

杨军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示意她不要担心。

“坐了一天的飞机,肯定累了,早点睡吧,明天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你呢。”

“我不困,我陪着你。”伊秋水。

王玉英的离世不仅对杨军打击很大,同时对她的打击也不小。

她和王玉英的关系非常融洽,不像是婆媳关系,倒像母女关系,平日里有什么事情,娘俩都能协商解决,王玉英是个典型的具有大局观的人,按理说家里该她当家做主的,可是她并没有,从杨军结婚后,她立马把家里的所有权利移交给伊秋水,这才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婆媳矛盾。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伊秋水更的是感激王玉英对自己的理解和支持,要是没有王玉英,她也不可能把这个家搭理的有条不紊。

如今,王玉英突然离世,她甚至都没能和婆婆见最后一面,那分失落和空虚是无法言表的。

悲伤是肯定的。

“老公。”

这时候,伊秋水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杨军问道。

“我回来后,怎么没见着王姨啊?”

伊秋水嘴里的王姨就是王玉萍。

还别说,要不是伊秋水的提醒,杨军还真的忘记了王姨,自从昨天晚上王玉萍把那封信给自己的时候,就再也没见过她。

“可能……睡了吧?”

杨军不确定的样子。

不过,微微一停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起身向灵堂外走去。

伊秋水愣了一下,立马起身跟了出去。

身后的孙招财和丁二柱见状,立马也跟在后面,他们是杨军的贴身警卫员,必须时刻的跟在身边。

来到东厢房。

杨军平复内心不安的想法,轻轻的敲了敲门。

“王姨,睡了吗?”

叫了一声,里面没人答应。

杨军一股不好的念头涌入脑海。

于是,再次敲了敲门。

“王姨,我是军儿,您睡了吗?”

王玉英绝笔信里交代杨军一定要照顾好王姨,就像对自己孝顺那样对待她,今天太忙了,一直没顾得上她,此时终于有空了,这才想起她。

此时的伊秋水,似乎也意识到不好,上前敲了敲门。

“王姨,您在吗?我们有事和您商量。”

房间内依旧没人回应。

杨军和伊秋水见状,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不安的神色。

“王姨,王姨,您开开门,我有话和你说。”

这次,伊秋水用力的敲着门。

可是,里面依旧无人回应。

两人心底那份不安越来越重,杨军忍不住用手推了推门,可是木门从里面反锁,纹丝不动。

“让开。”

杨军示意伊秋水往后退,然后猛地一脚踹过去。

可是房门太结实了,踹了几脚没能踹开。

“你俩来。”

杨军把地方让开,示意孙招财和丁二柱把门撞开。

两人对视一眼,后退几步,然后猛地撞了过去。

“砰!”

木门在两人合力撞击下被撞开。

凭借着微弱的灯光,杨军看到房间的房梁上悬挂着一个灰色的影子……

……

“王姨!”

把王玉萍从房梁上解下来,杨军悲痛的叫着。

她的身体冰冷,似乎早就死了,也许是几个小时之前,亦或是昨天交给杨军那封遗书后……

“王姨,您怎么这么傻。”杨军泪水簌簌落下。

他没想到王玉萍性子这么烈,竟然采用这种方式结束生命。

“王姨。”

伊秋水也跟着落泪。

房间里占满了人,看到这一幕,个个唏嘘不已。

不用猜,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时,孙招财突然指着床上道:“杨叔,这里有封信。”

在孙招财的提醒下,众人才看到王玉萍的枕头上有一张纸。

孙招财连忙走了过去,拿过那张纸直接递给杨军。

这封信是王玉萍的遗言,似乎是留给杨军的。

杨军忍着悲痛,接过遗嘱,看了一眼,上面只有一行字。

“军儿,我走了,去找你妈妈了。”

除了这几个字,再无其他。

“王姨,你傻不傻?”

看完遗言后,杨军再也忍不住大声哭道。

虽然只有简短几个字,但是从这几个字中他看到了王玉萍那份决绝,看到了她对王玉英的那份独有的眷恋,为了这份亲情,她义无反顾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出身寒微,命运多舛,中年丧夫,晚年子女又不孝,尝尽人间疾苦,却没能享一天福,要不是前几年王玉英和她相认,恐怕她依旧活在那无尽的折磨和痛快之中。

杨军记得她经常说,她能享福多亏了杨军和王玉英,她觉得能过上几天安心舒适的日子这辈子值了。

如今,王玉英走了,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也没有了,她活着也就失去了意义,哪怕杨军答应给她养老,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殉道。

“王姨。”

杨军喃喃的叫着,眼泪糊住了眼睛。

他自责不已,要是他早点察觉到不对的话,王姨就不会有事。

他也知道这件事怪不得他,哪怕他现在阻止了王姨,也依旧阻挡不了她那份决心。

其实,昨天晚上他就从王玉英麻木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只是当时面对母亲突然离世的消息,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王玉萍身上,所以,也就酿成了现在这个结果。

看到悲戚的一幕,众人眼圈泛红。

大家都被王玉萍感动了,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平时看上去和善的老人,没想到性子会这么烈,竟然用这种方法诠释了道义。

大家都觉得王玉英能有这样一个好姐妹,值了。

“小军。”

杨军叫了一声。

罗小军见状,连忙上前,半跪在地上。

“师叔,您说。”

杨军低头看了王玉萍一眼,然后一脸悲戚的说道:“在我妈旁边再加一口棺材。”

王玉萍大义,他这个当晚辈的自然要成全她们姐妹情。

此时的杨军,已经不在乎别人会怎么说,他只想成全她们这份道义。

“这……”

罗小军本想说这件事于理不合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师叔。”

说完,罗小军转身出了厢房。

此时,大家谁都没有说什么,似乎觉得杨军这么做是应当应分的,大家都被这种友情感动了,此刻都沉浸在这份道义中不能自拔。

罗小军连夜从城里弄来一副上好的棺材,在给王玉萍换好寿衣后,众人合力把棺材抬进灵堂。

经过这么一折腾,天也快亮了。

杨军一夜没睡,却没有丝毫的睡衣,此时的他沉浸在悲伤之中,同时失去两位亲人,他的那份悲伤是无以言表的,同时又被王玉萍这种精神和做法感动着。

想着母亲能有这么一个知己,他觉得母亲做人这方面是成功的,最起码目前就是这个样子。

“军儿。”

这时,堂伯杨明生来到杨军跟前。

他先是看了一眼悲伤中的杨军,然后心有不忍道:“虽然……这个时候说这话不合适,但是我还是要说的。”

“刚才我了解了一下,这个王姨是有子女的,现在要是把你母亲一同办丧事的话,她子女那头不好交代啊。”

杨军听了,木然的脸膛终于有了一丝回应。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

“自从五年前他们放弃孝敬母亲开始,她们就和王姨没有任何关系了。”

杨明生:“话是这么说,可是……王姨毕竟是他们的母亲啊,是不是要通知他们一下啊?”

“再说了,你的身份特殊,要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负面言论……”

杨军闻言,这次没有反对。

是啊,刚才他是生气才这么说的,可是冷静下来后,他还是要为自己的名声和前途着想的。

要是知道的原因的也就罢了,可是不知道的,以为杨军抢人家风头呢,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堂伯,我现在脑子很乱,你帮我拿个主意吧。”

杨明生见杨军松了口,这才放心。

他就怕杨军脑子一热,不管不顾,做出什么有违伦理的事,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嗯,我是这样想的……”

杨明生道:“王姨的死讯还是要通知她子女的,于情于理都要通知他们的。”

“不过,据我刚才了解的情况,王姨这三个子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说你害死他们母亲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他们都是贪恋不孝之辈,无非是闹一场从你这边弄点钱,才会息事宁人。”

“既然他们是为了钱,那咱们就投其所好,给他们就是了,反正咱们也不差钱,等他们拿到钱后自然不会再闹了。”

“军儿,你觉得这样处理可以吗?”

杨军闻言,沉吟了一下。

“堂伯,就按你说的办。”

“行,那我亲自跑一趟。”杨明生道:“我先去和他们谈一谈,尽量满足他们的各种要求。”

“不管怎么样,都要全了你妈和王姨只见的情义。”

听到情义二字,杨军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对了,堂伯,你跟他们谈的时候,提个要求,就是让王姨葬在咱们杨家的祖坟。”

听到这个话,杨明生愣了一下。

不过,他没有反对,对于王玉萍这种殉道的做法,他还是很钦佩的,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别说王玉萍葬在杨家的祖坟了,就是把她排位放在供桌上也是应该的。

“好,这事交给我了,我一定给办的妥帖。”

杨明生说完,就向灵堂外走去。

“堂伯,让招财跟你一块过去。”杨军突然道。

杨明生愣了一下,随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嗯,还是你想的周到。”

杨军回头对孙招财道:“多点人过去,能谈则谈,不能谈……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这种事必须三下五除二快刀斩乱麻处理,要是拖的太久对杨军的影响不好,必须速战速决。

能谈得拢就谈,谈不拢杨军只能采取措施,无论如何他都要全了母亲和王姨之间的道义,让王姨葬在杨家祖坟。

“是,杨叔。”

孙招财应了一声。

然后到外面点齐人马出门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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