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昂——
只是露出一个脑袋，就堪比一间房屋一般巨大狰狞蜈蚣精，仰天再次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尖啸声似如实质，尘土激荡几有半天高。
而这蜈蚣精在露头尖啸后，庞大的身躯又动了起来。
地面立刻越发破碎龟裂，整个辉煌大气的皇城宫殿，便似纸糊的，全部倾倒，彻彻底底支离破碎，成了一大片连绵数里的广阔废墟。
而废墟之上，蜈蚣精的庞大身躯，也彻底从地底钻到了地面，展露出了真形。
那是一条长度足有两千米的蜈蚣，身躯宽阔宛如街道，每一节躯干的节肢就似一座大房屋，密密麻麻的长足也不知有几百上千条，每一条都堪比巨木，挥舞起来，尘土飞扬，沙石四起。
这庞大到让常人几乎难以想象的巨型千足蜈蚣，仅仅只是一出现，那浓烈得几乎快要化为实质的滔天妖气，就震撼得世人。
“当真是快要化龙的绝世大妖。”
杨楚看着展露真形的巨大蜈蚣精本体，脸上少有的露出了几分异样之色。
这蜈蚣精的体型之巨大，他在方才通过灵能右眼，已是隐约感受到。
可等其真正从地底爬到地面，露出其真身，依旧能够让杨楚感受到那种面对庞然巨物的震撼之感。
蜈蚣精全身的硬壳黑黝黝宛如金铁，巨大的体型趴伏在地上，露出的狰狞之态，已是真正有了化龙之姿。
在杨楚的灵能右眼里，此时此刻，依旧能够清晰的看到庞大的人道气运，宛如潮水一似的被这蜈蚣精庞大的本体，不断吸收，祭炼，化作了滔天的妖力道行。
寻常蜈蚣哪怕是千百年的道行，也不可能长得如此这般巨大。
这蜈蚣精，真身躲在皇城之下，又有化身在人间行走，百十年下来，吸纳吞噬的人道气运，方才能够成就如此伟岸的身躯。
而这也是蜈蚣精能够化龙的底气，大量的气运吞噬，使得蜈蚣精的生理极限彻底得到突破。
滚滚的妖力和血肉精华，磅礴浩瀚，若是再继续累积下去，以量变引起质变，就能够彻底脱离当前形态的樊笼，成为所谓的龙。
这到底也是妖类之属，生命形态跃迁的一个重要过程。
化龙。
杨楚根据他所遇见的诸多妖魔形态和体型，可以推算出来，若是一般的妖怪要达到如今这样身长数里，堪比洪荒巨兽，只是吸收日月精华，非得要万载光阴，积累足够的道行才有可能。
而蜈蚣精，借助滚滚的人道气运，不断炼化成妖力，妖力又反哺肉身，不过百年，就已有了这庞大到让常人都难以想象的体型。
“不过——”
杨楚看着吸收着四面八方涌入人道气运的蜈蚣精，又微微摇摇头，“这蜈蚣精祭炼人道气运，但真正的转化效率还是太低了。”
这人道气运乃是此方世界王朝和人道的气运汇聚，其磅礴浩大，哪怕是此前经历过诸多战乱，十室九空，生民远远比不得盛世。
可在杨楚观察看来，依旧是极其磅礴浩大。
但蜈蚣精看着虽是吸纳了无比庞大的人道气运，可惜大量的气运其实都未能彻底炼化，反而被蜈蚣精吞噬吸收后，又溢散了出去。
不过，这些溢散的气运，也谈不上彻底的浪费。
于杨楚的观察，似乎这些磅礴的气运，似浸染了妖魔气息，人道被剥离，转为成了另外一种气运。
妖族的气运。
“这也就是方才普度慈航所说，他于妖魔鬼魅之属，有着无比大的功绩的原因。”
此方世界，杨楚虽只是匆匆而过，瞥了几眼，但他的灵能感知敏锐。
大抵也已看清了诸方的形势。
生民凋敝，妖魔成群。
这就是人道气运衰微，妖族的气运渐起的缘故。
蜈蚣精虽未曾彻底将那些人道气运炼化，但人道气运被他侵染，渐渐转为了妖魔鬼魅之类的气运。
是以，这世界的天地主角，在气运转移之后，也跟着偏转。
“也难怪，那邪僧曾言，这方世界将要彻底沉沦，他所修佛国，乃是为了苍生百姓。”
杨楚又想起临郭县时的那个邪僧，对方行事偏离，吸纳生人愿力，度入佛国，不论出发点为何，但多多少少，也说得过去。
当然，那邪僧的一套，也只是面上的冠冕堂皇，其实佛国一成，其中无数生灵，都其实受到了他的奴役。
面前的这蜈蚣精，没有走佛国哪一条路子，求的是自身超脱。
吸纳了如此磅礴的气运，哪怕杨楚对于化龙具体为何还不太清楚，但大抵也是知晓蜈蚣精离达到目的，不算太远。
轰隆——
一声山石崩裂的声音复又响起。
蜈蚣精庞大的身躯从地上微微抬起，巨大的声势，引得地面颤动。
一二十丈高的头颅和身躯抬起，在已成废墟的皇城，宛如一座金铁所铸造的铁塔，狰狞的巨口和螯肢对着杨楚，陡然张开。
呼——
一道浓郁到了极点的黑雾，从蜈蚣精口中喷薄而出。
滋滋——
那黑气一喷吐出来，几乎只是遇上空中的风尘沙石，就发出了被腐蚀的声音。
“这黑风……”
杨楚在蜈蚣精喷吐出黑雾的刹那间，已是有了一股危机袭来。
但不等他躲避，顷刻间，遮蔽天地，就已将杨楚和整个皇城给覆盖了进去。
已是成为废墟的陈朝皇宫皇城，不论是砖石草木，还是花草之属，瞬间焦黑一片，成了犹如沼泽一般的泥潭。
“好猛烈的毒性！”
杨楚全身灵能撑开，红光大盛。
在漆黑如墨的黑风之中，仿佛一盏星火微光，兀自强撑。
他身上的灵能与那黑雾触碰的一瞬间，亦是有了犹如火油遇上的焦灼声。
这在杨楚以往是从未曾遇上的，他的灵能能够抵挡几乎他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各种术法神通，不论是索命梵音，还是其他各种妖力手段。
哪怕是此前百妖山那头毒性猛烈的蛤蟆精，喷吐的毒液，对于他也没有丝毫影响。
可这吸收了人道气运，即将化龙的蜈蚣精，这一口黑雾喷吐出来，杨楚身上的灵能都清晰的感受到了被侵蚀腐化。
毒性猛烈到这个程度，可以想象若是换做什么妖力、愿力，根本无从抗衡，只是一个照面，都要被这些黑雾给彻底毒翻。
杨楚周身浓郁的灵能不断扩散开，面对着似海潮一样的黑雾，灵能与黑雾不断纠缠。
“这是那蜈蚣精的天赋神通。”
杨楚看着不断侵蚀的黑雾，双目微闭，不断感知着灵能与黑雾的纠缠后，对这些毒性猛烈到极点的黑雾的解析。
毫无疑问，这黑雾是蜈蚣精天赋的毒性所化。
只不过相比起普通的毒素，蜈蚣精成妖之后，其毒素就已远远超过普通蜈蚣，修炼日久、读过漫长岁月后，更是不必说。
而且大量的人道气运的祭炼累积，哪怕蜈蚣精真正能够炼化吸纳的气运，可能百不存一，但百年累积下来，这天赋神通的威力，依旧达到了一个强悍无比的地步。
杨楚几乎可以断定，在这蜈蚣精的黑雾里，他一路遇见的不论是此前的那个邪僧，还是百妖山的那些个大妖，恐怕在这黑雾之下，不用一时三刻，就要与周围的草木石块房屋一般，全数化成黑泥黑水，无一能够幸免。
哪怕是杨楚，身上的灵能也是被侵蚀得相当厉害。
只不过，杨楚对于这等情形，无忧无惧，只是通过灵能与黑雾的纠缠，不断展开对这种毒性和其中的妖力的解析。
他开创的灵能体系，灵能从来不仅仅只是一种简单的能量，而是具备了强大的融合、解析功能。
未知的力量体系，只要能够被灵能捕捉和感受到，就能够以此围绕，展开解析。
妖力如此，愿力如此，人道气运如此。
这黑雾是蜈蚣精妖力神通所化，对于杨楚来说，洞悉其中的奥秘也不是难事。
只不过是蜈蚣精累积的妖力太过磅礴，能量纯粹浓郁，使得他面对这些黑雾解析起来，都需要耗费一点时间。
“道友，还请助我今日成龙！！”
就在杨楚以灵能解析着蜈蚣精的黑雾时，那宛如一座房屋大小的蜈蚣精巨口中，一个类似于普度慈航的声音再度响起。
声音里带着索命梵音的蛊惑能力，悠远浩荡，不像是蜈蚣精身体器官发出，反而像是某种声波震荡发出。
“就凭这点本事，恐怕还不够！”
杨楚身上灵能红光越发明亮，看着上半身抬起，比他悬空还要高上好几米的巨大蜈蚣精，淡淡的声音传了出去。
“……哼……”
一个彷如冷哼的声音，在周遭的空气里再度响起。
蜈蚣精满布獠牙的巨口张开，突然又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那滚滚淹没皇城，犹如黑水黑潮，强烈到骇人听闻的黑雾，又从各处纷纷朝着蜈蚣精的口中汇聚。
而在黑雾重新被蜈蚣精收回到口中，前面那些黑雾席卷过的地方，地上不论是人畜草木砖石，几乎没有一点完好，全部都被熔炼成了粘稠无比的黑水。
一眼看过去，整个皇城到了这时候，彻底化作了黑色的沼泽泥潭。
杨楚置身于浓郁的黑雾之中，被蜈蚣精这么一吸，竟是仿佛无法稳住身形，整个身体化作一道红光，夹杂这那滚滚的黑雾里，一起进入到了蜈蚣精的口中。
“哈哈哈……我今日便要化龙！”
蜈蚣精仰天又发出一声激昂的嘶吼，声震云霄，充满了不可一世的欣喜和霸气。
而在蜈蚣精的头顶上方，突然一大团浓郁无比的阴云陡然浮现。
此刻，尚且还属于白日，可那无边的黑云涌来，几乎霎时间就将整个洛阳城遮蔽，犹如黑云。
那滚滚的黑云在蜈蚣精的头顶，形成了旋涡状的云团，其中又有雷霆轰鸣和电光闪烁。
昂——
蜈蚣精再度发出一声嘶吼，一两千米长的身躯，彻底动了起来。
整个洛阳城大地再次发生震颤，距离皇城乃怕有数里十多里远的各个坊市，被其声势震得大量的房屋府邸，不断倾倒。
居住在城中的百姓，早已经是哭喊连天，哀嚎不已。
城门口，拥堵的车马几乎让人群难以动弹，惊慌失措的大量百姓、官员、士卒，混乱一片。
这些人在先前皇城剧变时，就已被吓坏。
最初众人还只当是地动，尽管惊慌一片，但大多数的人群聚集到街道上，情绪尚且还算稳定。
可等到蜈蚣精那巨大的上半身抬起，仿佛铁塔高台，一样狰狞的身形展露，全城的百姓，几乎都说不出话来。
这一次，蜈蚣精仰天长啸，黑云聚集，一片末日场景，更是让所有人惶惶不可终日。
洛阳城内的百姓，大多数对于妖魔之事，其实都有所耳闻，只是百十年来，帝都京师一直安然无事，偶尔有些小妖作祟，大多数也引不起什么风浪。
但谁又能想到，在皇城下方，竟然还隐藏着如此一个巨大的妖魔。
那庞大的体型稍微动弹一下，即便相隔数里都能清晰可见，更是让人吓得肝胆俱裂。
城内的秩序也在蜈蚣精展露真形后彻底陷入混乱，本来那些勉强维系秩序的官员军汉，大多数就都被蜈蚣精的子孙所寄生，来不及寄生那些到了此时此刻，哪里还会管其他，人人争相逃命。
轰隆——
轰隆——
洛阳城上，积聚的旋涡状云团越来越大，其中电光闪烁和雷鸣之声也越来越剧烈。
蜈蚣精庞大的身躯不断立起，从最初不过一二十长，到后面达到了上百丈，整个洛阳城内不论各处，几乎只要抬头就可看到其巨大的身形。
庞大的蜈蚣精，仿佛就像是一条等到蜕变的巨龙，迎着头顶的雷霆电光而去。
到了此时此刻，整个洛阳城上下，那些来不及逃离出城的人群，反而不再奔逃。
一个个痴痴傻傻地看着巨大的蜈蚣，一步一步从地上抬起，如同膜拜神只。
“化龙，这蜈蚣精要化龙！”
城内一些个街角小巷，一个有些见识的江湖术士，长大了嘴巴，喃喃自语。
“天亡我等，天亡我等……”
又有一个可能闻听过秘辛的老人，跌坐在地，眼泪横流。
这等堪称壮观的场景，很多人可能还意识不到，一旦这妖怪化龙会造成什么巨大的影响。
但有一些人，却在这一瞬间已是明白。
昂——
蜈蚣精仰天又发出一声尖啸。
它头顶的云团凝聚得越发厉害，是真正的波橘云诡，翻腾无比。
这蜈蚣精在陈朝皇城底下，盘踞百十年之久，祭炼的人道气运不知凡几。
距离化龙，本身也就差那么最后临门一步。
换做正常光阴来说，大概也就是那么一二十年，而在吞食了杨楚进入腹中后，以蜈蚣精从杨楚身上察觉到的反馈，只要祭炼了杨楚身上的灵能的一半，立刻就足以让他彻底摆脱藩篱，成就真龙。
而就在这时——
蜈蚣精的身体黑沉如金铁的腹中的某处，突然，一道红光骤然亮起，宛如旭日初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