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楼下了甲字号大牢。
秦大人已经苏醒过来。
他也没管对方身体是承受得住，当着面，直言道：“昨晚上你家被人投毒，幸亏发现及时，大部分人都救了回来。不过很可惜，你的小孙子跟小孙女都没了。还有三个仆人中毒身亡。”
秦大人坐在地上，整个人脸色灰白。听到家人中毒，孙子孙女过世，他表情显得很迟缓，似乎没反应过来。
“老秦，你还好吗？”陈观楼有点担心，不会是受刺激过大，人不行了吧。
“都活着？”
“除了你小孙子跟小孙女，都活着。”
“那就好！”秦大人缓缓点头。
这个反应不太对劲啊，莫非身体里的毒还没清除干净。
“老秦，我收了你的钱却没保护好你的家人，钱我会退一半给你。”
“不必！你已经尽力了。眼下，哪个衙门负责调查我家投毒案子？”秦大人语气迟缓的询问。
陈观楼捏着下巴，一边观察一边说道：“刑部负责调查你家的案子。此案已经惊动了宫里，据说陛下大怒，责令锦衣卫严查。”
“锦衣卫也插手了吗？”
“你似乎很满意？”陈观楼以探究的目光盯着对方。
秦大人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勉强露出一个笑脸，“满意！当然满意！刑部做事太过圆滑，还是锦衣卫手段酷烈。锦衣卫插手，哈哈……姓刘的这回死定了。”
瞧着对方这模样，陈观楼心头一突。莫名其妙，生出一点违和感。
他的直觉向来很敏锐，这桩案子发展到今天……
“你好好养身体。上面说了，你的案子也要重审。不出意外，刑部会给你们秦家一个公道。”
“这些日子多谢陈狱丞。”
“拿钱办事，童叟无欺。不必感谢。我会吩咐下去，让狱卒给你加餐，将你身体养起来。”
陈观楼安排好一切，出了大牢。
回到公事房，一副皱眉深思的模样。
穆医官捧着他的小茶壶走了进来，自顾自的烧水泡茶。
好一会似乎才注意到陈观楼的不对劲，问了一句，“大人有心事？”
陈观楼回过神来，凑上去，帮着烧水，好似闲聊家常一般，问了句，“刘长荣是蠢货吗？”
“当然不是。他若是蠢货，这十几二十年，不可能一路贵人扶持。贵人也不是傻子，贵人扶持他，自然是看出他是可造之材。”
陈观楼连连点头表示赞许，此话有理。
“忍耐了一二十年，突然来一招大的，先将秦大人弄进牢里，又逼死秦大闺女。按理说，接下来他该继续猫戏老鼠一般，一个个收拾。为何突然一改之前的做派，下毒全灭。你有没有感觉到错愕，诡异？”
这正是陈观楼的疑惑之处。
刘长荣绝不是蠢货，蠢货走不到今天，早在想半路上就被人咔嚓了。看他对付秦家两个闺女的手段，这人恶毒又下作，关键是懂得如何自保，如何将自己摘出去。逼死人命，却不犯法，完美脱身。
给秦家下毒灭门，实在是不符合他之前的营造出来的形象。
穆医官一边冲泡茶叶，一边说道：“之前老夫就感觉不太对劲。给秦大人下毒还说得过去，给秦家满门下毒，他图什么？
这么大的案子，刑部介入，迟早会查到他的头上。案子做得再完美，一旦两家恩怨公开，又牵扯到案子，就算找不到证据，他肯定也会受到影响。严重点，说不定会被罢官去职，一二十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人言可畏啊！
官场上同样忌讳人言可畏！
正所谓生前身后名，名声对女人很重要，对于当官的同样重要。
风闻奏事，可不是说说而已。
都察院的威力，想必凡是当官的都不想领教。那帮御史，总有几个不畏强权，头铁的家伙。一旦捅破真相，够刘长荣吃一壶！外加锦衣卫插手，只怕不能善了。
“这么说我们想到一处，秦家这桩投毒案有内情。”
穆医官喝着茶水，顺口问了句，“大人要提醒刑部吗？”
“当然不会！我只负责看管犯人，不负责查案。不捞过界，这是原则！我们俩，私下里聊聊案子，打发时间。案子真相如何，与我们无关。”
穆医官连连点头，“如此甚好！老夫一开始还担心大人太过上头，会去提醒刑部。”
陈观楼摇头，自嘲一笑，“我们能想到，刑部那边肯定也有人会想到，看到这桩案子的疑点。总而言之，投毒是事实，死人是事实。刘长荣是不是突然变成蠢货，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脱不了身！”
此时此刻……
于府！
刘长荣正跪在于照安的跟前，“于相，下官是被冤枉的啊！秦家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我宰割。我是是有多蠢，才会选择投毒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
我有的是时间跟精力，溜着秦家玩。我要给他们希望，之后要亲手打碎他们的希望。我要让他们全家一步步陷入绝境，自尽也好，怒而杀人也好，总之都不可能牵连到下官的头上。
下官早就计划好了一切，绝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中途节外生枝，将自己牵连进去。相爷明鉴，投毒一案，定是有人陷害我！”
他说得情真意切，逻辑严明。
今儿一大早起来，听闻秦家被人投毒，差一点满门死绝，他都惊呆了。
他敢举手发誓，他绝对没有派人给秦家投毒，他犯不着这么做。秦家已经是他的掌中物，死定了。他根本没必要改变计划，将自己陷入被动。
于照安把玩着一串佛珠，冷哼一声，“这么说，你承认你的确在针对秦家。”
刘长荣也算爷们，没有否认，而是大方承认，“于相明鉴，下官因为当年退婚一事，心头一直不忿。没错，下官的确是在针对秦家。”
于照安面色淡漠，“据本官所知，秦家大闺女因为遭遇意外，毁了清白，不得不退婚，嫁到施家。”
刘长荣瞬间激动起来，“那分明就是秦家的借口。秦家就是嫌贫爱富，见我刘家败落看不起我。还假惺惺的说扶持我。这些全都是秦家阴谋！相爷，你千万不要被秦家蒙蔽了啊！”
“你说那些都是秦家的阴谋。那么我问你，在你最困难的那些年，秦家养育你是不是真的，秦家供你读书为你请名师教导是不是真的？你报复秦家，害了秦家二闺女的性命，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