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等，又是三个月。
人界冬去春来，又入夏季。
暑热如奔腾的烈马，让两边营地都已无法忍耐。
季少羽看着当空艳阳，一把揪下衣袍，只穿一条长裤，露出精壮的上身。
此时军营里这副光景并不少见。
魔修们不像仙界讲究身份，亦不像人界在意伦常，常常是看上了，便直接索欢求爱，不拘门第身份性别。
季少羽这一脱，引来了不少目光。
可他到底是魔都响当当的一霸，再好看，有心者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所以看的魔多，往上凑的魔，没有。
季少羽见沈墨白心无旁骛，穿戴整齐，在军帐中看灵山地图，咬牙，流窜在体内的热气更甚。
“诶，看什么呢？”季少羽几步蹿进帐内，单手撑在桌案上，半边胸膛贴向沈墨白的背，只余下半指的距离。
这家伙真真是冷心冷情，这么热的天，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竟是凉飕飕的。
季少羽如此想着，连沈墨白问他的话都没入耳。
“少羽？”沈墨白回头再喊。
“啊！天好热，你这处凉快，我进来坐坐。”季少羽忙将早早准备好的解释抛出。
“……”沈墨白顿了顿，此时才看到季少羽光着膀子。
“既为军中主将，还是要注意身份，不要过于随性。”沈墨白想到季少羽不点不透的石头心窍，再补充，“衣衫薄一点，也比不穿好。”
“……”季少羽恨恨，就知道！自己这番心意，就该拿去喂狗！
偏偏说出口的话还是，“我这处新到的军需都让手下先领，我垫后。”
沈墨白听罢，吩咐随军的贴身侍卫去取他的夏衫。
“是套旧衣，但穿上总比你如此模样要好。”
季少羽听着，内心一会儿三九一会儿三伏，着实是煎熬得很。
偏偏此人看着他，说的下句话却是，“仙族最近异动频繁，此山有一处隘口，若你去，有几成把握能守住？”
“守？守谁？”
“长生和妍歌在人界潜伏，待此地战事一起，人界也会跟着四起硝烟。那处隘口，是人界与灵山的唯一通途。我要你守住，绝不放半个人族进来，亦不能放半个仙族出去。”
“……”季少羽定定看他，沉默半晌。
“你想不想做魔尊？”没头没脑的，季少羽来了这么一句。
沈墨白眸色一沉。
季少羽连忙摆手，“诶诶诶，说笑罢了。那个位置，谁爱坐谁坐，反正咱们不坐啊！”
“此话我若再听到，所言者连同你，军法处置。”沈墨白站起身，甩袖走了。
……季少羽恨得咬牙。
一提魔尊，这家伙的反应……
让他不多想都不行！
也是，沈墨白向来喜欢聪明的——这位自小就是半句话就能通晓全貌的天才。
在沈墨白眼中，只有那位半个字就能博古通今且推演千年未来的变态魔尊，才是值得他追随的存在。
一想，季少羽心又浸在了三九天里，身上的汗意收得一干二净。
他盯着地图上落了棋子的那处位置。
夜里他得亲自去看看。
***
小秘境里的悠长岁月，让弥月感受到了久违的惬意与满足。
但玄夜却越来越清晰地察觉到了秘境外界浮动的心绪。
包裹这个秘境的壳，在变薄。
距离“十年制约”，仅剩两日。
天道从来不会放过他和小月亮，更不会给他们半块立足之地。
等待他们的，总是暴露在大众之前，被迫做出选择的命运。
与温清辞的一战不可避免。
事到如今，只能按照初定的计划，试一试。
他也想看看，自己的计划到底哪里有疏漏，还是会走向失败的结局。
最后一夜，神魔灵识交融时，玄夜再次尝试洞开自己的灵府。
无数禁制亮起。
弥月那边也同样。
他们的身体里还藏着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究竟是什么？
玄夜记下了那些禁制，全是失传的上古符文。
且两道灵府之门上，被打上的是相同的禁制。
在他的记忆里，没有关于这道禁制的来历。
一分心，主动权就落入了弥月的手上。
“腻了？”弥月的问句里带着情绪。
“我正想着怎么样才能把小月亮一直锁在怀里。”玄夜吻住她。
“骗我？”弥月哪里不知道玄夜的忧心。
他从来都是这样，将所有的风雨都揽在自己的怀里，不让她知晓。
玄夜不回答，只是将她箍得更紧，纠缠得更深。
此刻言语到底多余，弥月只能放下思绪，跟着他的节奏起落。
小世界愈来愈淡薄，生灵们都已带着神女赐予的美梦，安静地睡去。
当朝阳初升时，屋外的一切变成了灵山的荒败景象。
两军前哨都懵了，为何一夜过去，秘境出入口不见了，此处竟会忽然出现一座小屋？
不过该传的讯还是得传。
温清辞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弥月和玄夜存在。
他并未穿上盔甲，只身着寻常衣袍过去。
一如往昔，他亲手抓住这两个不懂事的少年。
告诉他们，伦常。审判他们，降罚。
来吧，月儿。你又犯了错，但为夫会谅解，会包容。别怕。
***
沈墨白得到哨讯，腾一下站起来。
束发束了一半，他亦无暇顾及，边走边匆匆绑起剩下的发带。
……手中一空的季少羽脸色黑沉得要滴水。
看看，这不值钱上赶着的模样。
二魔赶到时，温清辞已经到了。
眼前除了魔尊战神，还有一位女子。
她的脸容如被朦朦胧胧的雾气包裹，如何都看不清。
“月儿，魔修为世人所不容，你身为神女，不该不知。”
“温清辞，世人是世人，我是我。我要与谁在一起，只听凭自己的心。”
不识面容，这声音却化了灰都认得。
就是这女子，三百年前曾与温清辞同出同进，却日日蛊惑着魔尊的心。
季少羽不想旁观狗男女的拉扯，抱拳单膝跪地，“恭迎魔尊归来！”
温清辞规劝的话说了半句，却被魔修打断，皱眉便出了手。
感受到那一道的磅礴灵力，季少羽双臂交叉护在前方，想要硬扛。
却没想到这一击被眼前的身影尽数抵挡。
白色衣裙，银色的神力在手中闪着微光。
“温清辞，不要对无辜的生灵出手。”
“月儿，这么多年，你究竟该喊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