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上窗帘，把这个洒到窗户和门缝上。”
陈决从背包里取出两袋未开封的盐水，同时朝着身后的几人说道。
“这是……”
“好东西，要尝尝吗？”
陈决转过头笑了笑，但那副笑容却充斥着一种怪诞的压迫感。
就好像……一个法庭上的死刑犯，正抬起头来冲着观众席展颜一笑。
“呃……不了吧。”
方远默默地低下头，他总觉得陈决的眼神有点吓人。
随后他默默地按照陈决的指示，用盐水仔细地处理了各个缝隙。
陈决也在此时来到了窗户跟前，透过玻璃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而他瞳孔中倒映出的，却是一幕宛如地狱般的绝景。
“我……靠……？”
其他人也在此时看见了外面的场景，纷纷僵硬地杵在了原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只怕绝不会相信外面发生了什么。
天空就像是某种怪诞的力量强行撕裂了一样，无数如同树根一样错乱的黑色裂痕，正透过隐隐可见的月光缓缓开裂，将整片天幕都给变成了宛若地狱一般的绘图。
而那轮在云层当中若隐若现的圆月，也在此时呈现出了极为诡谲的血红色。
透过那从阴云之中穿刺而来的血色月光，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得以看清，那些裂缝里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
那里边，是无数布满了血丝的诡异眼球。
它们没有用作遮挡的眼睑，只有无数条链接着尾端的畸变肉瘤。
这也使得它们能够在裂缝之中穿梭自如，如同一群只有眼睛没有头颅的蔓生蠕虫。
当那些眼球循着猩红的月光不断转动的时候，众人仿佛听见了无比黏腻的挤压声。
“那他妈是什么东西啊……”
“黑纹天幕，你们可以当成一种……自然现象。”
陈决从烟盒里抽出第二支香烟，同时挥手扇了扇飘摇而起的烟雾。
“？”
寝室里的众人面面相觑，这玩意儿能叫自然现象吗？
“游戏迎来重大更新的时候，这些鬼东西就会在这个世界露面。”
“今后你们看到它的机会还多着呢，前提是你们还能活到那时候。”
陈决坐在床沿上朝着众人解释道，他看上去并不怎么在意那些东西。
黑纹天幕虽然看上去很唬人，但对玩家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这些东西，更像是游戏官方对玩家的一种声明，提示着游戏总进程的变化。
而一旦夜晚过去，黑纹天幕也会在转眼之间消失无踪。
而陈决的这一解释，也让在场的众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他们不知道陈决说的是真是假，但不管怎么看，陈决都不像是会说胡话的人。
而陈决也在这时抬起了头，幽幽地看着眼前的这伙人。
他愿意多费口舌解释这些，其实是因为那个叫许护的青年。
别误会，这并不是说陈决有某种不可告人的怪异癖好。
具体的来说，是陈决在许护的身上，看见了某种玩家所独有的绝佳潜质。
这对陈决来说，也算是难得的意外之喜了。
“刚才那些盐水是干什么用的？”
许护安安静静地蹲到陈决身旁，他本就是个资深的游戏好手，自然也能够理解陈决所说的一些话语。
况且此时他也意识到，眼前的陈决……只怕不只是优秀那么简单。
这人……似乎对这场末日游戏极为了解。
“这玩意儿能拦住我们的味道，晚上有些很麻烦的怪物喜欢在外面游荡，它们可以借助嗅觉寻找玩家藏匿的地点，我们把它们称作‘夜行恶鬼’。”
“不过它们虽然对声音与气味很敏感，但是只会在病毒弥漫的范围内活动。”
“你们能侥幸活到现在，实际上是因为底下的那些丧尸。”
陈决弹了弹指间的香烟，随后抬起头来朝着众人解释道。
“那个……我不太理解，你说的那些怪物，跟底下的丧尸有什么关系？”
这次发问的人是祁雨桃，她举起手来，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无比认真。
“因为在那些恶鬼的认知里，人类不会出现在丧尸聚集的地方，所以它们也很少会朝着尸群的方向活动。”
陈决笑着补充道。
“可以理解，如果我是它们的话，我也不觉得人类愿意待在尸群的聚集地。”
许护赞同地点了点头，虽然他并未见过陈决口中的那些恶鬼，不过这么一来很多事情也都可以解释了。
因为就在前不久，他们曾在深夜的时候，听到了校园外传来的密集枪声。
而那些开火的军队，就像是被某种极为恐怖的东西袭击了一样，没过多久便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
现在想起来，他们应该正是遭遇了陈决所说的那种恶鬼。
“嘶……好复杂啊，也就是说我们以后只能躲在这里了吗？”
方远捂住脑袋，脸上也多了些恐惧的表情。
“躲在这儿也行，前提是你们饿不死自己。”
陈决看了身旁的许护一眼，随后接着说道：
“它们只会在夜晚出现，所以白天的时候，你们还是可以正常活动的。”
“况且你们都是玩家，应该很清楚只有猎杀那些怪物，你们才能拿到赖以生存的积分点。”
“嗯，我们三个的积分都是一百出头，因为买了那瓶抗病毒药物。”
许护打开手机，向陈决展示着他的个人数据。
随后他转过脑袋，有些不自然地看着不远处的祁雨桃说道：
“雨桃比我们要高一些，她现在已经接近两百了……”
“两百？”
陈决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随后他也看向了那个名叫祁雨桃的女孩。
他并不觉得这些人有能耐去对付特感，况且首次击杀特感会触发任务，奖励也不会只有这么点积分。
虽说从恶鬼手下逃生也能获得奖励积分，但那个难度……
比起猎杀特感也低不了多少。
也就是说……这个看上去不怎么说话的女孩，实际上已经杀掉了将近四位数的丧尸？
“……”
祁雨桃被陈决盯得有些不自然，随后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旋即转过身去背朝众人。
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用手挽起了身后的发梢，朝着众人展露出了她的脖颈。
在那白皙而秀丽的天鹅颈上，有着一道诡谲而肆意的蛇纹刺青，看上去显得极其狂野。
“我是祁家的人。”
祁雨桃微微张口，而这短短的六个字，却让陈决想起了不少事情。
因为他之前待在看守所的时候，曾经在刑警队长李南口中听说过这个祁家。
整个寻江市，甚至可以说大半个汉东省的地下网络，都由这个祁家一手掌控。
这么说，眼前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女孩，实际上算是一个……黑道家族的继承人？
这还真是狗血。
不过看她这样子，好像不太喜欢自己的这层身份啊……
“病毒爆发的时候，祁家留在寻江市的分支被摧毁了，我是从家里开着卡车一路碾过来的，那时候碾死了不少聚集的丧尸，所以才拿到了些积分点。”
祁雨桃放下长发，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落寞。
就像陈决猜测的那样，她并不希望被人知道自己的这层身份。
一旁的乔羽见状，也伸出手来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知道祁雨桃的身世，有些人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所以只能在家族的裹挟下随波逐流。
“嗯……”
陈决托起脑袋，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决哥你别误会啊，雨桃她其实不是那种人。”
“她人挺好的，我们几个都是她救出来的……”
一旁的方远见陈决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在意祁雨桃的出身，连忙出来打了句圆场。
“我不介意这些，不如说你能下得了手杀那些东西，我其实还挺欣赏你的。”
陈决托着脑袋，随即朝着祁雨桃笑了笑说道。
“……”
祁雨桃抬起头，眼中流露出短暂的惊讶之色，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陌生人口中得到这样的评价。
而陈决这时候也再度陷入了沉默，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祁雨桃这个名字好像……
有点耳熟。
“还有这个。”
祁雨桃转身打开了身后的衣柜，而在那里摆放着的，是一把满是斑驳纹路的赤色唐横刀。
当陈决看见那把刀的时候，他的瞳孔出现了微微的收缩。
“我能问问你的玩家Id吗？”
陈决有些不自然地抬起头来，朝着祁雨桃询问了一句。
“Id……”
祁雨桃也愣了愣神，她不知道为什么陈决会突然关心这个。
但她还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并朝着陈决打开了她的角色面板。
显示在上面的，是被唤作“剑雨红桃”的角色Id。
“……”
陈决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他现在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其他人则是互相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他们不知道也很正常，因为剑雨红桃这个Id，只有经历过末世后期的人才会有所耳闻。
这位剑雨红桃，也算是活到末世后期的一位老牌杀神了。
那时的陈决虽说没有直接和她打过交道，但两人之间也或多或少的有过一些交流。
不过那时的祁雨桃死的并不算晚，至少……她没能活到顶级玩家们聚首的那一天，就已经成了榜单上象征着死亡的灰色Id之一。
“我这个Id……有什么不对吗？”
祁雨桃看出了陈决眼中的犹疑，忍不住开口询问了一句。
“没什么，挺好的，像是个能长命的名字。”
陈决托起脑袋看着祁雨桃，眼神也逐渐变得有些深邃。
那流转的瞳光里，透着无数森冷不定的寒芒，这也使得祁雨桃立即扭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祁雨桃总觉得陈决的眼神很恐怖。
和他对视的时候，就好像有人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