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照夜努力坐将起来。
背靠着路边的一棵枯木。
“想不到我堂堂正道叠竹书院，竟然出了你这么个用毒的妖女！”
白绾青伸出两根手指。
“我要反驳你两点，第一，叠竹书院算不得正道门派，里面有多少人打着读书的幌子，做了多少恃强凌弱的事情，我想师兄你比我要清楚，当年你跟南宫先生去斩姻阁提亲，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不等孙照夜开口。
白绾青继续道：“第二，你不是中毒，之所以七窍流血，是另有原因。”
说着。
白绾青手轻轻一招。
一抹白色气流自孙照夜的鼻腔中钻出。
来到白绾青的手心里后，汇聚成了一颗水滴状的耳坠。
耳坠晶莹剔透甚是喜人，但谁又能想到，它居然是可以用来杀人的凶器。
“这是...震魂珥！？”
孙照夜瞪大了眼睛。
得知自己不声不响便招了毒手，他都没有如此震惊。
而此刻，他就像看见了真正的鬼一样。
白绾青含笑道：“师兄不愧是曾经整个叠竹书院最心爱的学生，果然见多识广，连我手里这是震魂珥都知道。”
孙照夜呛了一口血。
然后红着眼道：“这震魂珥是当年食脑者夕山老仙的法器，可是她很久之前就死了，当时她所在的夕山宗无一活口，没想到剩下你这么个余孽，更可气的是，居然还让你这个该死之人，混进了我叠竹书院！”
“嗷呜！”
白绾青闻言，突然双手成爪，朝孙照夜做了个向前抓取的动作。
看上去是想学猛兽扑食。
但是由于她实在太漂亮，以至于这动作看上去非常的可爱。
“师兄，你要小心哦，我可是夕山老仙的后人，是夕山宗的余孽，一会我就把你的天灵盖揭开，然后把你的脑子给整个吃掉！”
说完。
白绾青狡黠笑了起来。
孙照夜双腿在地上蹬了两下。
可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只弄得背靠的枯树晃了晃。
“妖女，你不得好死！”
白绾青突然停下，然后捂嘴轻笑道：“看把师兄给吓的，夕山宗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如今就剩我这么个改邪归正的余孽，放心吧，我从来没吃过别人的脑子，师兄你就安心坐着，好好休息便是。”
孙照夜恶狠狠道：“邪道之人，哪里有改邪归正的道理？妖女，你就等着以后身份败露，谢孤尘亲手扭断你的脖子吧！”
白绾青没所谓的挑了挑眉头：“只怕是要让师兄失望了，震魂珥早就被我改变了形状，只要我不用它来杀人，并被人看见，谁又能猜到我的身份呢？至于谢孤尘，以他在我面前的表现，即便他知道了我的身份，恐怕也还是会乖乖听我的话，替我隐瞒呢。”
孙照夜气得大口大口的吐血。
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没有刚才那么响亮。
“白绾青，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正道终会战胜邪道，本公子会在地府里面等你！”
“张口邪道闭口邪道，但是面对真正的邪门歪道，你所谓的名门正派叠竹书院，可曾做过任何替天行道的事情？不还是乖乖做狗，对谪仙阁言听计从？”
白绾青有些烦了，两条秀眉轻轻勾在了一起。
孙照夜张了张嘴，又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怎么，无话可说？”白绾青提高音量道。
孙照夜低下头，狠狠咬紧牙关。
半晌以后。
他似乎已经释然。
口吻也平静了下来。
“你背后，有很厉害的人对不对？”
白绾青见孙照夜的目光已经有开始涣散的迹象。
便收起了逗弄对方的意思。
她轻轻点头道：“是有很厉害的人，可能比陆痴还要厉害一点点。”
“能不能告诉我，他是谁？”孙照夜问道。
白绾青摇头：“事关重大，无可奉告。”
孙照夜咧了咧嘴，无奈笑道：“想不到，我最后还是要抱着不甘和遗憾死去。”
“人这一生，总是充满了遗憾，不仅你如此，所有死了和即将要死的人，都是如此。”
“呼！”
孙照夜长长吐了口气。
“其实我很想说，能不能饶我一命，让我加入你们一起对抗谪仙阁，但是我知道，棋子早就被选好了，哪怕我跪在地上学狗叫，估摸着你身后那位，也不会正眼看我一眼。”
白绾青不留情面道：“来一趟北洲，师兄最大的进步，便是有了自知之明。”
孙照夜的瞳孔开始放大。
“呵，你这女子，说话好生气人，明明看着温柔讨喜，但是嘴巴却恶毒得紧，也不知道谢孤尘那小子，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那不是师兄该担心的事情。”
稍作停顿。
白绾青又道：“到底同门一场，临死之前，师兄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
孙照夜有气无力摆了摆头。
“想说的话没有，想做的事倒是有一件。”
“说说看，兴许哪天我心血来潮了，会去替师兄完成这件事也说不一定。”白绾青认真道。
孙照夜挤出了人生中最后一个微笑。
“我想扳倒谪仙阁，不过好像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但是我希望，你和你身后的那位，一定要尽全力去做到。”
话说完的一瞬间。
孙照夜死了，死不瞑目，但是脸上仍旧挂着微笑。
白绾青沉默良久，这才回道：“一定会的。”
说着。
她俯下身去，将孙照夜腰上挂着的竹筒取了下来。
随即又从怀里摸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竹筒，将两只白蛛分开。
最后，一个挂回孙照夜的腰上，一个则重新塞进了怀里。
晚风拂过。
树林沙沙作响。
白绾青原地站了片刻。
最终还是伸手替孙照夜将双眼阖上。
“其实你这辈子算下来挺亏的，没做过什么像模像样的坏事，却落了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说起来还有些可怜，若不是娇纵惯了没有养成个好脾性，我还真就愿意向那位引荐你，可惜时也命也。”
说完。
白绾青变戏法似的抓了个酒葫芦在手上。
打开壶盖后。
又将里面的酒水洒在孙照夜的面前。
“家乡的酒，想来应该不比北洲的差，路上省着点喝，地府不比同叠竹书院，那里的小鬼可不像书院里的那般，会卖你几分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