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琳被拽顾晨回顾家堂屋，倔强地昂着头，脸上写满对满屋血亲的抗拒。
她拼尽全力甩开顾晨的手，后背死死抵着门框。
可看着堂屋中所谓的亲人们，她心里清楚，只要顾家不想放她走，这大院她怕是走不出去的。
意识到这点，她的倔强突然泄了气，只剩满心无助在胸腔里翻涌。
文蕾突然有点不想参与这样的狗血剧情，甚至不忍心去看林琳那张惨白的小脸。
“林琳，是顾家对不起你！
你有什么想说的和想要的，爷爷都会尽量答应你。”
顾老爷子的话，让文蕾忍不住在心里摇了摇头。
都到这地步了，顾老爷子还用固有的原则保持底线，难不成真觉得林琳会没底线地朝顾家伸手要东西？
一个在没有亲情家庭中熬过二十多年，如今都成家有娃的人，哪里还会眼巴巴求这份像施舍一样的亲情和补偿？
老爷子这话一出口，原本低头不吭声的林琳猛地抬起头。
她眼神冰冷，把屋里人挨个扫了一遍，
最后，直直看向文蕾。
“文蕾，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林琳的话在文蕾耳边炸裂，炸的她头昏脑涨。
这丫的，不会是大脑坏了吧？
这个问题为什么要问自己？
林琳突然跨前半步，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
“文蕾，我真诚地问你一句，若你是我——”
她喉结剧烈滚动，指节攥得发白，
“被亲生父母放弃二十年，如今却因为养女要被认祖归宗，不得已才会被认回，你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堂屋里静得能听见银针落地，她忽然惨然一笑，
“在这儿，我只信你。”
文蕾猛地抬头，撞进那双猩红的眼睛。
林琳眼底翻涌着浓稠的绝望，偏偏又澄澈得像口深不见底的井，直勾勾倒映出她慌乱的影子。
文蕾后颈窜起细密的冷汗。
娘的，这个可是送命题啊！
这丫的，脑子被气晕了吧？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嘛！
林琳执拗的等着文蕾的回答，倔强的小脸上不停的滚落着泪珠。
文蕾被她这样的表情烦躁的不行，脑子一抽，顺嘴就说出了心里话。
“若是我，我肯定不会认亲的。
顾家欠的就让欠着呗，又不是需要喝奶的年龄，谁还需要爸妈，余生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啦。
但是，陆春生必须为这一切买单，不然二十多年的委屈岂不是白受了。”
文蕾将心里话脱口而出后，盯着一屋子人的视线，真想撞墙了。
林琳则冲文蕾缓缓点点头，她对文蕾的回答倒是非常满意。
“谢谢！”
转头她一脸坚定的凝视着顾老爷子，余光也扫视了一下顾爸，却没给顾妈一个眼神。
林琳猛地转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对着满屋亲人冷冷说道，
“你们听清楚了吧？文蕾的话，就是我的想法！
我现在生活得很好，早就不是需要父母保护的年纪了！
你们——我不认！”
话音落地，空气瞬间凝固。
文蕾感觉头皮发麻，林琳刚才那一眼仿佛带着钩子，把她心底都勾出来了。
“这丫头绝对是克我的！”
她在心里抓狂，抬手狠狠拍了两下脑袋，
又觉得不解气，转而“啪嗒啪嗒”扇自己几个嘴巴，
“嘴贱！嘴贱！”
等反应过来时，她正对上顾爸铁青的脸和老爷子黯淡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顾老爷子颤抖着摆摆手，直挺的脊背瞬间弯了几分，像棵被狂风折断的老树，
颓唐地瘫坐在太师椅上，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此时，顾妈也终于回过神，她呆呆的看着林琳，张了张嘴，却愣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温伽伊低垂着脑袋坐在沙发上，干枯的老手不停的擦拭着眼底的泪滴。
沉浸在自己伤痛中的顾瑶，突然像被抽走了魂魄般浑身发软，扶着沙发扶手勉强撑起身子。
她抬起模糊的泪眼，望向林琳的目光里翻涌着愧疚与不安，嘴唇颤抖得几乎说不出完整句子，
“林琳...对、对不起！对不起！”
呜咽声卡在喉咙里，化作破碎的抽气，她踉跄着往前挪动了半步，又猛地僵在原地。
那双沾满泪水的手，最终悬在离林琳半臂远的空中，不知该落向何处。
“顾瑶，这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怪你的！”
林琳的声音依旧带着沙哑，却字字清晰。
文蕾原本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目光像被钉住般死死盯着那个单薄身影。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被顾家伤得千疮百孔的此刻，
林琳竟还能这般冷静自持，话语里甚至带着安抚意味。
“我的意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林琳攥紧挎包的手指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她直勾勾地盯着顾老爷子，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却始终没往顾妈方向偏哪怕半寸，
“现在，我能走了吗？”
话音落地，堂屋里静得能听见座钟的滴答声，她倔强地昂着头，单薄的脊背绷得笔直，
像是要用这点可怜的尊严，在这满是亲人的地方，为自己划出最后一道防线。
顾晨像尊木雕般僵立在门口，垂着脑袋死死盯着地面的青石板，指节因过度用力攥紧拳头而泛白。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浸着一层水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喉结一次次艰难地滚动，他咬着后槽牙，将所有酸涩与心疼都咽回喉咙深处，
唯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死寂在房间里蔓延，唯有此起彼伏的呜咽和压抑的抽泣声在房间里回荡。
顾瑶瘫在顾妈怀里颤抖，顾爸攥着帕子的手不停哆嗦，
连一向威严的顾老爷子都别过脸去，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这沉默像团黏腻的蛛网，将所有人死死缠住。
文蕾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胸闷得喘不过气。
眼前晃动的人影、耳边刺耳的哭声，搅得脑门抽抽的疼。
此刻别说林琳，她都恨不得立刻冲破这令人窒息的牢笼，逃到阳光底下大口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