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周婉没敢说话，盛誉神色严肃地仔细阅读分析报告，然后又打了电话到香港，和那个叫瑞森的讨论了很久。
周婉也听明白，是盛誉让香港那边密切关注最近的外汇走向。
很快车子开到了饭店。
盛誉牵着周婉的手，一路走进了会场。
会场中整整十几桌人，嘈杂一片。有一桌是他的战友，眼见着他牵着周婉进来，立刻响起了尖哨声。
盛誉朝那个方向投去一瞥，面不改色，直接走到正中央主桌上，拉开椅子，先让周婉坐下来，然后自己再坐下来。
他先向舅舅几个长辈表示了感谢，“舅舅舅母，大姨，辛苦你们了，替我招呼好客人，安排好座位。”
舅舅摆摆手说，“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再说这请客的名单里一半以上都是长辈，估计你都不一定认识，这些事我们不关照着，还能指望谁？”
盛誉笑笑，不看荣擎有些难看的脸色，又向颜菁打招呼，“不好意思了，你还好吧？”
颜菁坐在荣擎的旁边，另一边是盛欣然，笑说，“你该忙忙你的，我有什么好招呼的？荣叔叔同我很聊得来，欣然也同我很熟，我没什么不好的。”
盛誉竟然说了一句，“那还得谢谢你替我招呼我爸。”
在自己妈妈的葬礼上感谢一个邻家小妹招呼好他的爸爸，这天底下估计也是没谁了。
一言出整桌寂静。
荣擎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承认他们的身份，他觉得又尴又讽刺。盛誉这是完全将自己视为一个外人。既没有参与他妈妈身后事的筹办，宾客中除了盛誉完全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能力给他一个一家之主的身份来招呼客人，自己反倒成了客人。
舅舅几个长辈却是出现一些兴奋的神色。荣擎的身份他们心知肚明，也知道他手握千亿家产。只是盛誉一直没有挑明，他们也不好上前攀亲。如今盛誉一言挑明他的身份，他们要与之搭话就方便多了。
舅母率先开了口替他圆了过去，笑着嗔怪道，“小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爸爸又不是外人，不过这么多年来少走动。一家人的，以后常来常往就是了。”
舅舅也顺坡而上，“说的是说的是，荣先生以前和我们走动得太少了，以后有机会，还是可以经常坐下来聊一聊。”
这话说得太蹩脚，荣擎也不好不表态，也有些僵硬地点头说道，“小誉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这都多亏了几位长辈替我照顾他……”
颜菁却是看到周婉的神色，想起之前对她的愧疚，开口笑着打圆场，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哎呀，我坐下这么久，这满桌的亲戚都像认成我自个儿家的一样了，多少人把我认错了。你还不赶紧把这个正牌的女朋友介绍介绍？”
盛誉点头对众人说道，“我正式介绍一下，她是我的女朋友，周婉，周到的周，温婉的婉。”
盛欣然眼里射出愤恨的目光，她旁边的短发女孩拉了一下她，给她使了个眼色。
盛誉接着向周婉介绍道，“这位是我爸，你已经见过了。这边开始是我舅舅、舅母、大姨，妹妹欣然，表妹盛丹，舅舅的女儿。”
周婉一一点头打招呼。
此时菜也上得差不多了，盛誉率先举了筷子开席，尊敬地对舅舅夫妇说道，“舅舅舅母，妈妈的身后事都是您二老操持，这么多年也多亏你们照顾妈妈。大姨，我知道妈妈生病的时候都是您在陪着。大恩不言谢。我日后虽然人在香港，但有什么事儿，你一定及时给我打电话。”
舅舅木讷不太会说话，舅母连忙接道，“都是自家妹妹，我们看顾着些也是应该的。你在外面打拼不容易，有什么委屈也别憋着，回家同你舅舅多唠嗑唠嗑，我们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舅舅听一耳朵陪你陪两杯小酒解解闷儿还是可以的。”
大姨在一旁开始抹眼泪，“小誉啊，你和欣然都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你妈妈走了以后，我别提多难过了。就像你舅母说的，有空多回来看看我们，就行了。”
一边叙着旧情一边安静吃着饭。好在有颜菁在旁边，否则荣擎一顿饭吃得真是如坐针毡。
吃到一半，盛誉的一个战友过来喊他，他起身过去招呼了一番。不一会儿又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把周婉带到那一桌去介绍了一番。好在大家也都知道场合不对，没有过分起哄，只是轮番“嫂子”、“弟妹”地一通胡喊，闹得周婉满脸通红。
没有太多的热闹，晚饭乱哄哄地结束。
盛誉要带着荣擎和盛欣然去接骨灰盒，第二天好回岳阳落葬到公墓里。他原是要送周婉和颜菁先回酒店休息的，奈何两人都要陪着。于是他只好让颜菁坐上荣擎车子，他的车子带着盛欣然和周婉一起去。
盛誉以沉重的心情怀抱着妈妈的骨灰盒回到了酒店。
周婉非常自觉地蹭他的房间住，只是彻夜紧紧抱着他，好像要不停把自己身上的温暖全都传递给他。
颜菁也在同一间酒店开了房间，她回房间的时候看看时间还早，想想好不容易来一趟长沙，便想故地重游一番。
她打车到了长沙中学附近。
中学的侧门并没有锁，而是限时向社会免费开放跑道等健身场所。所以她顺利地从侧门进了校。
她在校园里随意逛了逛，发现她初一初二时就读的那幢教学楼已经完全翻新了，记忆中的绿色双人课桌椅也早被替换成了单人桌椅，黑板有一半被现代化屏幕取代。
她在校园里逛了一圈，最后走到了操场上。只有宽大的操场，她还能想起曾经在场上升国旗时的片断。她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升旗台良久。
她还曾经是旗手呢。
乐队的节奏和国歌奏鸣曲似乎又响在耳边。
不知站了多久，她察觉旁边好像有人在看她。
她回望了过去，一时没认出来。
反倒是那人走了过来，仔细看着她，不确认地问道，“颜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