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抬手指了指外面，声音严厉道：“只要枪一响，整个北平城的鬼子都会围过来！”
“到时候就算杀了闫宗文，可咱们的存在也会暴露，更会让鬼子开始怀疑内部进行排查，从而陷入危险之中！””
“那……那怎么办啊？”
陶宗颓然坐回椅子上，一脸的不甘。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叛徒，带着鬼子到处咬人？”
“当然不是。”
贺远走到地图前，看着城南那个被红笔圈出来的点——收获书店。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酷到极致的笑容。
“杀人，有很多种方法，亲自动手，那是下策。最好的杀人方式……是借刀杀人。”
“而且，闫宗文现在到底跟鬼子吐了多少东西？他有没有说出我的身份？有没有供出便宜坊？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如果现在把他杀了，这些秘密就会变成永远的疑云，悬在我们头顶上。所以……”
贺远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看着众人。
“我要让他开口，但不是对鬼子开口。”
“我要让他死，但必须是死在‘自己人’手里，或者是……死在鬼子的内讧里。”
“借刀杀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等待着那个最终的答案。
贺远的手指在地图上那条通往城南的线路上缓缓划过，最终重重的点在了“收获书店”的位置上。
“除了那个报纸上的暗号，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小林在这个节骨眼上，带着重伤的闫宗文往南边跑。”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格外深邃。
“那张寻人启事是我们放出的诱饵，地点就在城南。”
“闫宗文既然选择了跟小林合作，那这就是他为了博取信任，抛出的第一块‘投名状’。”
“他想告诉小林，那里有军统的接头人，甚至是那条所谓的‘大鱼’。”
陶宗顿时恍然大悟，随即又一脸担忧道：“老大，那如果是这样，咱们在那边的兄弟岂不是危险了？小林这可是冲着抓人去的！”
“不仅不危险，反而必须要让路。”
贺远转过身，神色冷峻地下达了命令。
“陶宗！”
“在！”
“你现在的任务最重，立刻通知整个城南所有的监视哨，全部撤离！”
“一定要撤得干干净净，连个烟头都别留下！给小林让出一条康庄大道来，让他毫无顾忌的往里钻！”
“要是让他察觉到哪怕一点点风吹草动，这只惊弓之鸟很可能就会缩回去。”
“是！明白！”陶宗虽然心有不甘，但军令如山，他也只能立刻转身离去。
“杨子。”贺远看向杨守国。
“在！”
“你腿脚快，去一趟特高课，走后门，把本乡给我请过来。”
“就说我有关于军粮的十万火急的事，让他务必马上赶到！”
“记住，一定要避开小林留下的眼线。”
“放心吧掌柜的，我这就去！”
杨守国把枪往桌上一拍，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看着剩下的吴金来和周耀金，贺远压低了声音道：“至于你们，把咱们剩下的所有眼线都撒出去，盯着除了城南以外的整个北平！”
“尤其是宪兵司令部和特高课这两个地方。”
“一旦日军有大规模调动的迹象，或者是安藤那边有什么动静，必须第一时间汇报！”
“是！”
随着一道道命令的下达，原本拥挤的密室瞬间空旷了下来，只剩下空气中尚未散去的烟草味，和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赵凤婵。
贺远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转身走向角落的衣架，伸手取下了那件厚重的黑色呢子大衣，还有一顶宽檐礼帽。
赵凤婵看着他的动作，那一双如水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你要亲自去城南？”
她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
“这场戏是我搭的台子，如果不去亲眼看着演员们登场，我不放心。”
贺远一边扣着袖扣，一边对着镜子调整着领口，语气轻松得就像是要去听一场大戏。
“而且，我得在关键时刻，帮他们把这出戏唱圆了。”
赵凤婵咬了咬下唇，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那个猜测。
“贺远，城南那个书店……”
她走到贺远身后，帮他理了理大衣的后摆，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试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里以前……是那边的地盘吧？”
她没有明说“地下党”三个字，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很久以前，为了打击共同的敌人，北平站曾和地下党有过一次极其隐秘的配合，当时涉及到的区域就在城南。
而赵凤婵在那之后，也去那里找过一次地下党……
如今贺远不仅把诱饵设在那里，还要亲自去压阵，这其中的意味，实在是太深长了。
贺远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聪慧过人的女人。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反问道：“怎么？怕了？”
“还是说，你也想去看看，那边的风景？”
赵凤婵愣了一下，随即那双凤眼中绽放出一种名为“生死与共”的光彩。
“你去哪，我就去哪！”
她抬起头，直视着贺远的眼睛。
“哪怕是龙潭虎穴，哪怕是……那边。”
“只要你敢带，我就敢跟！”
贺远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好。”
他伸出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那就一起去。去看看这场狗咬狗的大戏，到底会怎么收场。”
……
片刻后，密室隔壁的休息间内。
原本的一身旗袍虽然美艳，但在这种可能会发生激烈枪战的夜晚，显然不适合行动。
赵凤婵换上了一件深灰色的高领羊毛衫，下身是一条便于活动的黑色长裤，脚蹬一双软底皮靴，外面再套上一件剪裁利落的风衣，整个人瞬间从那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变回了那个英姿飒爽的军统女特工。
“这毛衣有点往上跑。”
贺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把早已压满子弹的勃朗宁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