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声响彻天际，最后的决战开始了。
轰鸣的响声仿佛雷云一般，滚滚地传进了城内。
广云县主像是痴傻了一般，只望着天边的乌云发着呆。
伯府里的人都走光了，父亲离开时竟也没有叫上她，是已经不将她当作女儿了吧？
可她打砸了一通娘家也并不后悔，若是她不强硬些，这些人就要骑到她脖子上作威作福。
他们都不知道，从小没有母亲在身边护佑，她过得有多艰难，她不凶上一些，她不恶上一点，怕是都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季初柠也是好命，被一个小少年给接走了，广云县主后来才知道这少年是苍山书院的学子，如今竟一同住到了顾家。
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还守在伯府。
昶王一家子被押往城外时，她远远地看了一眼，但只是一眼，她便躲开了。
她没有能力去救他们，只能眼睁睁任由他们被斩于阵前。
战斗已经拉响了帷幕。
相信她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表妹表弟们已经人头落地了吧？
广云县主呆呆地望着天边的乌云，不觉间泪意已经湿了满脸。
……
而这个时候，吴柏延已经乔装成了狱卒，带着人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大理寺的地牢。
他挨间地看去，有些牢房已经空了，不知道是死了人，还是已经拉出去斩了。
在一间宽大的还算干净的牢狱之前，他瞧见了那个静静盘坐的身影。
吴山长又瘦了不少，宽大的袍子笼在他身上更显得瘦弱。
从前在他眼中，父亲是个高大如山的男子，能够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家。
但如今的吴山长，不过是个瘦弱又倔强的小老头罢了。
“爹……”
吴柏延轻轻唤了一声，吴山长浑身一颤，旋即缓缓抬起了头。
双人视线相对，虽然吴柏延已经易了容，但那双眼睛他不会认错，是他的儿子。
“你来干什么？”
吴山长没有动，也没有吴柏延预想中的激动，他平静的脸色犹如一滩死水，不见半点波澜。
“爹，靖王反了，如今益州军已经直逼城门之下，京城也乱了，我来救您离开的。”
吴柏延说着便要命人开锁，被吴山长挥手阻止，“我不走。”
“爹！”
吴柏延急得一脑门子的汗，都这个时候了吴山长还和他倔？
“我在这里很好，真的，他们也没有亏待我，好吃好喝，还一个人住一间牢房。”
吴山长说得也没错，有赵宏毅的特别关照，狱卒也没有为难过他，在这里他心很静，没有那种随时要被人窥破秘密的忐忑不安。
吴柏延咬了咬牙，面色沉沉地看向吴山长，他今天说什么都要带走他。
“柏延，你从小就聪明，爹一直希望你能成材，也许是这份心情太迫切了，所以才忽略了你的感受，是爹不对。”
吴山长浑浊的目光中透着一抹晶亮，也多了一些慈爱，“等你离开京城后，这条路也别再走了，城外有更广阔的天空，你去做你自己吧，不用再背负什么，不用再给自己枷锁。”
“那您呢？”
吴柏延攥紧了木栅栏，眸中泪意浮动。
“就让我留在京城吧，这里才是我的归宿，即使是死，我也想要站着死。”
吴山长的眸中渐渐浮现一抹坚毅，他这辈子俯仰无愧于天地，唯一做的错事就是对不起周沉毅母子，想到自己的爱徒，他又问了一声，“沉毅他们还好吗？”
“他们没事，已经被送到顾家妥善安置了。”
吴柏延这样说，吴山长才放下心来。
但吴柏延却是心中一横，猛地抽出腰间匕首，“哐当”一声便砍开了牢门的铁锁。
在吴山长诧异的目光中，他一个手刀便劈了过去。
吴山长躲避不及，白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吴柏延这才松了口气，若是救不了自己的父亲，他也别走了，对上老顽固就得用这种办法，最是直接有效。
在带着吴山长离开时，吴柏延在地牢中还碰见了另一波人，显见得这波人是打的给他一样的主意，竟然也是来劫狱的。
对视的一刹那，众人纷纷亮出了兵器。
眼看打斗一触即发。
突然有一个少年开口道：“误会，都是误会，咱们各救各的人，互不干扰，你们先请。”
在他的吩咐下，那些人果然让出一条道来。
吴柏延有些狐疑地看了那少年一眼，总觉得有些眼熟，在擦肩而过时才猛然醒悟过来，“是你。”
“师傅，看破不说破，各走各的路啊。”
康若颖对着吴柏延狡黠地眨了眨眼，虽然两波人马都做了易容和改装，但那双眼睛他不会认错。
吴柏延的笑意有些无奈，还真是那小家伙呢。
对方的人比自己多，而且看模样背上救的还是两个人，比自己多一个呢，这风险可更大。
于是乎，吴柏延也没再说什么，对着康若颖拱手抱拳，两方人马各寻着出路逃去了。
原本这次换人救人是不用康若颖出面的，但他太想当面确认姐姐的安全。
也知道昶王一家子伏诛之后，接下来便是那些家生奴仆的死期了。
所以在裕王最初的预想之下，他们便用死刑犯将康若晴夫妻都给换了出来。
至于其他人，已经押赴刑场了。
不过奇怪的是，这一批昶王府的家生奴婢们，似乎齐齐吃坏了肚子，在途中就上吐下泻一片狼藉。
赵宏毅让人请来了顾筝，这一诊治不好了，这批人集体感染了瘟疫，眼瞧着一个个口吐白沫，就跟着断了气。
“那大人，如今怎么办？”
狱卒担不下这个祸事，忙一脸惊惶地看向赵宏毅，他沉吟良久又转向顾筝，“二小姐行医那么久，此等病患应做何处置？”
“建议就地深埋。”
顾筝脸色平静，袖中手指却微动。
她在计算着时辰，什么时候施救，这些人才能完全醒来。
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也需要赵宏毅肯配合才行，好在这位赵大人良心未泯，愿意救这些奴仆一条性命。
如今世道乱了，战争还不知谁输谁赢，能少造点杀孽也是好的。
于是乎，赵宏毅只留下了两个亲信在这里挖坑，顾筝还要做些瘟疫的防范措施，至于其他狱卒衙役，有些怕被感染，有些怕担祸事。
在赵宏毅允许他们先行离开时，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间就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