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柏延与周沉毅母子都居在顾家偏东南角的小院里，周沉毅母子在主屋，吴柏延在西厢。
平日里，他们都是闭门不出，也没有过多的交流，时辰到了自有顾家的丫环送上饭食。
吴柏延觉得自己仿佛过上了与世隔绝的日子。
不过他自有传递消息的手段。
所以他知道少主元晖早已经离开了京城，果然是没想过要救他们父子啊，虽然知道这是早已经预料的结果，但心中还是有些失落。
靖王要打到京城来了，吴柏延刚得到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是开怀，大业乱了本就是他们希望的事，那要越乱才越好。
但转眼一想，他又沉默下来，真乱起来了，对他们父子有什么好处呢？
前朝真的就能因此而复辟吗？
吴柏延想来想去也只想出了一个好处，他或许可以趁乱将父亲给救出来。
这事他不想再通过顾家了，顾大人已经好几日没回府中，全城戒严，他要忙的事情也挺多的。
听说前些日子好些人家已经逃出京去，拖家带口，将家财都尽数带上，大有一去不复返之势。
而这些日子，为了挟制这股不正之风，皇帝已经命人封锁了城门，出城必有官府开具的手令，不然不能放行。
如此一来，那些已经等着排队出城的人只能调转方向，再回家里待着。
这些人不知道，若京城真的乱了，难道外面就会好，不若待在这里还更安全一些。
再说小皇帝也不一定会失败。
毕竟靖王名不正言不顺，他这是谋逆造反，天下学子悠悠众口，唾沫星子都能将他给淹了。
而且其他藩王们也不会坐视不理，至少裕王就不会。
藩王之间争斗一起，这就是长久的割据战，有得打了。
……
在各方的猜测中，靖王的军队已经过了永州，听说还与宁王达成了同盟。
如今也就旭王还按兵不动。
怀州军倒是听说有往京城而来的勤王之师，但他们一走，晋国就有调兵的异动，只怕晋国是要趁着大业内乱，再狠狠咬上一块肉。
内忧外患之下，连顾夫人都是愁绪连连，只有看着怀里的豆豆时，脸上才有了一丝笑容。
“还是孩子天真可爱，无忧无虑。”
顾夫人哄着怀里的孩子，豆豆已经渐渐长开，五官像模像样，倒是真有几分像康若颖。
家里人轮番都想抱抱哄哄，似乎这样就能少想些其他烦心之事。
“姐姐倒是与姐夫一道去了军营，爹爹那里也在布置城防，京城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了。”
顾筝还听说袁侍郎的女儿入宫被封了贵妃，很是得皇帝宠爱。
不过这位贵妃娘娘比皇帝还大上两岁，但这也没什么，袁侍郎家将赌注押在皇帝身上，也算是有勇气。
“庆安郡主已经入宫陪伴太后了，说过两天把元皓送来咱们家里。”
顾夫人与顾筝说着话，突然刘嬷嬷快步而来，急声道：“靖王军队在福山郡遇阻，听说福山郡郡守杨炽率军死守，百死不退。”
刘嬷嬷说这话时，眉眼显见得带了几分欢喜，实在是前些日子收到的消息太过糟心，人的情绪也低迷起来。
全都是靖王之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根本拦都拦不住。
好歹能有个郡守死战不退的，怎么能不让人心振奋？
“那位杨郡守是前郡守的侄儿，前郡守父女俩在裕王被刺杀之时受了牵连，双双殒命。”
这事顾筝听说过，康若颖也在一旁连连点头，“定是杨郡守知道自己的叔伯与堂妹是死在靖王暗计之手，这才不想放过这歹人。”
“不过，若没有援军，也怕撑不了多久。”
顾筝有些担心，难得出了个守城的猛将，她当然希望有人能去支援。
又过了几天，顾筝又接到消息，说是旭王带着援军突袭而至，打了靖王一个措手不及，两军对峙，安营扎寨，都在准备接下来的大战。
“靖王必定不会在这里耽搁许久，以免腹背受敌，所以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旭王。”
周沉毅眉心紧蹙，“只是旭王这一动，西北会不会乱？荆国万一又趁机发难……那大业可就危矣。”
“西北还有林将军在，他战场经验丰富，若荆国再犯，他也能抵挡一阵。”
顾筝这个时候想到的竟然是初见旭王的场景，这位王爷最重享受，军营之中还要拿夜光杯来盛葡萄酒，吃的是精米和鹿肉，谁都没他这般讲究。
顾筝想象不出，这样的人会千里奔袭，像一把利刃直接杀进了福山郡，与靖王来了个正面的对峙。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这位王爷亦正亦邪，耽于享乐，不喜吃苦，没想到在大是大非面前，旭王还得分得很清楚的。
而此刻在福山郡城之上，旭王一身暗灰色铠甲，目光沉沉地盯着不远处已在排兵布阵的益州军。
“王爷，依咱们如今的兵力，最多只能再守三天，若是等不来援军，怕是城门就要被攻破了。”
杨炽对着旭王拱了拱手，他二十来岁的年纪，面容坚毅，身形魁梧，手臂上包扎的纱布浸出血来，那是不久之前的守城战被流箭所伤。
他是幸运的，好在活了下来，可几位族兄却在战争中殒命，他杨氏一族如今能够参战的男儿汉已经所剩无几。
而且破城之后，杨炽可以想见，靖王必不会放过他们。
“三日……也够百姓们从后山转移到安全之所，到时候若没有援军就展开巷战，能阻他们一时是一时。”
旭王面色沉静，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皇帝下达勤王的旨意的后，他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福山郡。
原本是想将京城作为最后的战场，但想到福山郡的坚守，他也不禁动容。
是杨炽为整个福山郡等来了他的援军。
但或许就再没有了援军，福山郡本就地处偏僻，又易守难攻，他们凭借着几万兵力坚持到如今已是不易。
到时候城破巷战，打不赢就撤退，旭王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将士做无谓的牺牲，接下来的路就要交给后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