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还在继续。
康若晴觉得自己周身都像被车子给碾过似的，无一处不疼。
又像是被人给捏碎了又重新揉在了一起。
她能够感觉到身体里那个小生命，她也在努力地想要挣脱束缚，看一看外面光明的世界。
于是乎，康若晴再用尽力气死命地将孩子往外推。
突然，她觉得身体里一空，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
“哇哇哇……”
婴儿稚嫩的又充满了力量的啼哭声在整个牢房里响起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只呆呆地看着那个被顾筝用手掌托着的孩子。
那么小小的一团，就像个玩偶似的，双手双脚还不断地在空中挥舞。
“乖喔，不哭了。”
顾筝轻声安抚，她嗓音温柔，一双明眸中有着暖意的微光，她正手持着剪刀，剪断那与母体相边的脐带，又动作利索地给打了个结。
顾筝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也没有停歇，她做起来那么流畅，让人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婴儿全身还有着污血与秽物，却像是一朵开在污浊里最圣洁的花。
“真的生出来了，太好了。”
好些个女囚相拥在了一块，她们喜极而泣。
康若晴喘着粗气，她虽然有些力歇，虽然此刻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目光却紧紧地盯着顾筝手里的孩子。
她哑声道：“大人，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顾筝这才往孩子身上瞄了一眼，笑道：“是个健康的男孩。”
“哪位婶子帮忙给孩子用温水擦洗一下，我要给若晴清理伤口。”
顾筝一出声，有几个女囚都应了，赶忙抹干眼泪开始做事。
顾筝又交代了怎么清除孩子眼耳口鼻里的秽物，这才转身给康若晴清理着身下的脏污。
“是儿子，真好，都说外甥似舅，将来肯定长得像若颖。”
康若晴的眸中浸出泪来，她看着顾筝，感激道：“谢谢你大夫，太感谢了。”
若不是顾筝，她知道恐怕今日她活不出来，她和儿子都会死。
顾筝手上动作一顿，想了想还是没将到嘴的话说出口，她怕康若晴万一忍不住透露出点滴，或许到时候救人时就会出现差池。
毕竟，他们不能救所有人啊。
除非皇帝改变主意，只将死刑用于昶王嫡系身上，赦免这些无故受牵连的家生奴婢。
但是可能吗？
“这几天你好生静养，不要乱动，我会让人给你拿些止血消炎的药，你会好起来的。”
顾筝低声在康若晴耳边道：“你若信我，孩子就暂时交给我，让他在外面成长，总比在牢房里要好得多。”
康若晴一愣，显见得又要哭了起来。
她虽然知道这对孩子好，但刚一生产，他们母子就要生生分离，她的心里还是止不住得难过。
“你别哭，月子里伤眼睛。”
顾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康若晴了，她也没有过孩子，但想到母子分离那种痛，她也会有些难受。
顾筝想了想，又凑到她耳边道：“若晴，若颖也来了京城，你耐心等着，他会救你的，你们也会一家团聚的。”
康若晴震惊地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弟弟……真是若颖来了京城吗？
可他一个孩子，又有何办法救得了她？
“相信我，也相信他，保持缄默，等到那一天，你自会知晓。”
顾筝说完这句话便站了起来，又从其他女囚手中接过早已经被棉布包好的孩子。
小小的婴儿有些皱巴巴的，那脸比她的手还小，不过孩子会慢慢长开的，到时候就知道长得像谁了。
她私心里觉得，像康若颖也挺好的，聪慧机敏，将来一定是康家人的掌中宝。
“赵大人。”
顾筝站在栅栏边上看向不远处的赵宏毅，他坐在一张椅子上，似乎还和身后牢房里的男囚说着什么话，他们的目光也向这边望了过来。
赵宏毅点头后，他身旁的狱卒赶忙过来将牢房的门打开，顾筝踏步而出，丝毫也不觉得拘谨，就跟在自家院子里似的。
惹得那已经锁上牢门的狱卒忍不住都在心里腹诽，这姑娘到底是来坐牢的，还是来看诊的？
顾筝走到近前，牢门后一个男人更加激动了，他大喊道：“那是我的儿子，大夫，若晴还好吗？”
顾筝便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就是康若颖的姐夫黎耀吧，只是他的腿也伤了，看起来不良于行。
“是若晴生下的儿子，母子平安。”
顾筝将孩子往前一递，黎耀看清了他的小模样，眼泪也止不住地流，嘴里喃喃念道：“”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顾筝便叹了一声，又对赵宏毅道：“地牢里阴冷潮湿，不适用于新生儿，还请大人将孩子送到我顾家，交给我母亲，就说是我托付的，这孩子的母亲叫若晴。”
“当然，若是可能的话，还请赵大人能够给产妇换一间干净的牢房，再提供一些消炎止血的药物，这才有利于身体的恢复。”
耐着性子听完顾筝的话，赵宏毅眉梢微挑，不咸不淡地开口道：“顾二小姐，你当真以为大理寺是善堂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