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有进无出
梁明不忍打扰这哀伤而坚定的鬼魂，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这乌鸦城的鬼魂，个个皆有因由。”梁明心想。
一时间，他对这个鬼城充满了兴趣和怜悯之情。一个个还残留人性的鬼魂，也许正等待着救赎。
梁明迈步走进又一座民居，却见一个面黄肌瘦的书生模样鬼魂坐在破旧的书桌前，手持笔杆，自言自语地写着什么。
他走上前去，发现那鬼魂在一张破旧的宣纸上一行行地写着“得中进士”四个大字。
执笔如飞，浓墨饱和，写得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此人生前想必是个读书人，一心想着高中进士，可惜志未遂，死后魂魄不灭，仍在执着地写着‘得中进士’四字。”
梁明不禁为这鬼魂的努力感到一丝怜惜。
“人死不能复生，与其执迷不悟，不如早早放下，投胎修道，争取来生再战金榜。”梁明喃喃道。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破旧的历法，这鬼魂已在这房间里重复写了数十年的“得中进士”，也不知还要写多少年。
静悄悄地退出去后，梁明陷入了沉思。
这乌鸦城，白天的时候与平常人间没两样。
晚上的时候，却有如此之多鬼魂安居宅邸，甚至在他全力感应之下，都没有发现一丝怨气与戾气。
白天的活人必然不会是凭空出现的，那只有一个可能了——他们都是鬼魂变的。
可是，晚上看见的这帮鬼魂基本都甚至不全，重复着心中的执念，与白天神智健全的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要说丝毫痕迹没有……似乎也不对。
小女孩那空洞的眼神、人们皆有些颓废的气质，无不显示着这里的反常。
他皱了皱眉头：
“之前入夜的时候注意力不在这上面，没察觉到昼夜之间转换时发生了什么……”
叹了口气，梁明缓缓闭上眼睛，静待着时间的流逝。
既然他没抓住昼至夜的交替，那就抓住下个夜到昼的轮回。
……
渐渐地，乌鸦城变得更加死寂，连风声似乎都逐渐消失。
唯有梁明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在这片死寂中回响。
他屏气凝神，神志放空，任由时间在指缝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梁明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这份死寂似乎被微弱的呢喃声打破，有什么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梁明眉头微皱，竖起耳朵仔细辨听。
那呢喃声缥缈飘渺，仿佛鬼魂的低吟，又像风吹过枯树的沙沙作响。
呢喃声越来越清晰，梁明逐渐分辨出那与人声相仿佛，听起来正像白天里乌鸦城里的居民。
梁明睁开双眼，发现四周依然一片漆黑，但他敏锐地觉察到这漆黑正逐渐退缩。
这黑暗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驱散，向着地平线的某一端散去。
天要亮了。
那人声也越来越近，似乎就在梁明的四周。
梁明抬头看向天空，发现东方地平线处隐隐透出熹微的光芒。
黎明将至。
微弱的天光将乌鸦城照亮，梁明这才看清四周的景象。
只见刚才还静悄悄的街道上，此刻已经有行人来来往往。
他们神色匆匆，步履匆匆，仿佛只要停下脚步就会化为乌有一般匆忙。
留了个心思之后，行人脸上的疲惫、颓废等，以及那程度不同，但都略显空洞的眼神
这些人并没有注意到梁明，自顾自地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梁明轻手轻脚地跟着他们，发现他们一个个都踏实得很，丝毫不像鬼魂的样子。
但梁明知道，这些人必定就是先前那些低吟的鬼魂所变的。
天色越来越亮，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乌鸦城的瓦顶上。
这座死城在阳光下似乎活了过来，烟囱里冒起袅袅炊烟，摆着早点的小贩开始沿街叫卖。
行人也变得更多了，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聊着家常。
偶尔有孩童嬉笑着跑过，破坏了这乌鸦城朦胧的宁静。
梁明站在街头，看着这座鬼城在黎明时分的喧嚣，又想起之前的死寂，心中充满复杂的感觉。
这宁静中透着诡异，这喧嚣中潜藏哀伤，连同这朦胧的晨光一起编织成这座鬼城瑰丽而虚幻的面纱。
“这乌鸦城，到底是什么存在？”梁明忍不住自言自语。
他总觉得答案就近在咫尺，可触手可及之处，却仿佛被薄薄的纱幕遮掩。
梁明站起身来，感受着越发温暖的阳光，心中却满是阴霾。
他有种直觉，这里肯定与阴司的异变有关，只是他却丝毫没有线索。
“时间有限……得先出去了，没时间一直耗在这里。”
梁明设置的法阵，最多保他在阴间中随意行走七日。
七日内，他必须再度如法炮制，借助自己肩上那朵无形之火作为道标，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与阳间连通。
他能感觉到，这乌鸦城中似乎与外界隔绝，在这里时，他对阳间的感应都弱了不少。
尽管外面似乎迷雾笼罩，一片黑暗，但他在外面反而在某种程度上能看得更加清楚。
乌鸦城中，尽管一片昼明，却是仿佛在他眼上蒙上了一层薄纱，令他看不真切。
梁明不再犹豫，直接身形一闪，回到自己最开始遇见那名卖莲子糕老人的地点。
他记得，旁边就是城门。
老人与昨天一般，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依然笑呵呵地问道要不要吃莲子糕。
拒绝了老人之后，梁明深吸一口气，快步离开了这里。
“城门呢……”
梁明惊疑不定，在无人处喃喃自语，满脸忧虑。
这鬼地方，莫不是有进无出？
他缓缓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城墙，眼神微凝。
城墙，似乎根本不存在一般。
并非梁明看不见城墙了，而是在肉眼看来，城墙仍然矗立于此，巍然不动。
只是，在他的感知之中，那里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城墙，而是一片迷雾。
亘古久远的迷雾，仿佛自阴间开辟之时就存在一般。
他的感知刚一触及到那处迷雾，便传来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下意识便缩了回去。
尽管梁明如今已经是通幽修为，甚至有几分自信能和出窍境强者过两招，但在他眼中，那股迷雾中仍有大恐怖。
足以吞噬他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