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拉过清儿,安慰道,“不愿就算了,这是好事,你倒吓成这样。”
“夫君,这里颇多牵扯,如今国公府并不知晓绮眉之事,若是知晓,他们难道会无动于衷?”
“这是其一,其二,这件事疑点也很多,王爷说得清吗?”
“光是王妃那个性子,说她在那破厢房里与人私会,还不如说她把人召入她自己房中来得可信。”
“胎记一说听起来像是铁证,可夫君想想,她院中下人那么多,服侍她入浴的就不少,真有人被人收买,把她的私隐说出去,也并非不可能。”
她忽而惊诧地看向李嘉,“夫君,你不会是太过厌恶王妃所以借机……”
李嘉被戳中心事,沉下脸报怨道,“这个徐绮眉自打嫁给本王,便一身刺,处处挑本王的不是。”
“从前我迷恋过她小姑,她不止与我闹还为难自己小姑。”
“这些事都过去了,她的强势让我看到便觉不自在。”
“若真有人陷害她,难道不是她平日为人太过苛刻造成的?”
“倘若她待人谦和有礼,又有哪个会想出这样的毒计来诬陷她?”
“现在周牧咬定与她有私,本王不能不处置。”
清儿战战兢兢问,“王爷想如何处置?”
“关在锦屏院,永远不能出来。”
清绥心中一紧,锦屏院不就相当于“冷宫”了吗?
天空依旧灰扑扑的,清绥想起从前在青楼的时光。
那些不堪回忆的过去,怎么也不能全部忘掉。
她没见过白日的天空,每每睡醒已过晌午。
起来,由人伺候着吃了饭,梳妆打扮,很快天就黑了。
楼里丝竹之声仿佛永远不会断绝。
一掷千金的客人等在楼下,被老鸨和龟公哄得乐开了花。
她是最后才出场的那个。
内心全是厌倦,又身不由己。
是绮眉救赎了她,不管绮眉的初衷是什么。
没有绮眉,她大概知道自己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这一行的女人,没有好下场。
不过一条白绫,一颗毒药。
所以,她对绮眉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她配合云娘陷害了绮眉,从绮眉被关入锦屏院,她的不安一日深似一日。
李嘉在她的劝说下,终于对锦屏院的看守松动了些。
清绥也找到机会去看一看绮眉。
绮眉给她一封信,让她帮忙送出府。
那信是送给徐忠的。
……
绮眉受到的耻辱已经令她萌生死志。
不管拿了她什么错处,怪她不会持家也好,怪她不能生育也好,她都认。
可说她不守妇道,还说出她的私隐,绮眉又一次生出从前费尽力气也得不到李嘉欢心的无力感。
她甚至想过让李嘉死,但从未想过与人私通。
她对李嘉已经心灰意冷,这一生除了李嘉,她眼中从未看到过其他男人。
怎么可能和人私通?
不管是谁诬陷她,其用心的恶毒都超乎想象。
能偷走她贴身衣物的,必是能入房中的贴身丫头。
她的贴身丫头是国公府里带过来的,不可能出卖她。
伺候她入浴之人更是有限。
这些事,怎么会传到一个侍卫耳朵里?
她想到云娘恨毒了她,可云娘的能力不足以设这么大一个局。
侍卫是李嘉的人,云娘如何指挥得动?
李嘉说亲眼看到她跑出那处破败厢房,那个“她”又是谁假扮的?
这些问题一个个围绕着她。
只是绮眉现在被困在此处,毫无还手之力。
锦屏院的看管终于在十日后松了些。
头一个来瞧她的,出乎意料是清绥。
绮眉以为自己被禁足,后宅的女人们应当都很开心。
不想清绥一脸愁容,并非假装。
见了绮眉,清绥下跪行了大礼,红着眼眶道,“主母,清绥向你赔礼。”
“为什么?”
“那日深夜王爷在院里闲逛,我陪在他身边。”
“那你也看到有个女子身形如我一样,从那房中跑出来?”
“是,那女子穿着王妃那身绯色衣裙,跑出房子便消失在小路上。”
“王爷看到房中有光,进去拿下了还留在那里的侍卫。”
“他拷打了侍卫,侍卫说一直与王妃您私下相会。”
绮眉无力地坐在椅上,怔怔地,“我甚至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样。”
“王妃可有办法自救?”
“清绥一分一毫也不信王妃会与那样的男人有私情。”
“王妃若有事需清绥相助,请尽管开口。”
绮眉将整件事来回盘了多少遍了,的确有了突破之处,便交待清绥,“万万不可让那侍卫死了。”
“王妃所言与陈妈妈一模一样。”
“哦?”
“那可有人想让那侍卫死掉?”
“是。”清绥轻声答。
“我知道是谁了。她可是真心置我于死地啊。”绮眉轻笑一声。
“她倒比我想的厉害。”
清绥抹了下眼泪,“请王妃吩咐。”
绮眉写了封信,叫清绥万万送出府去。
……
清绥将信放在胸口,再次拜了绮眉,出了锦屏院。
才没走几步,便在小径深处看到有人影晃动。
她驻足,直到那人从树后闪身出来。
“清绥给侧妃请安。”她盈盈下拜行礼。
“清儿打哪来?”
“锦屏院。”清绥毫不隐藏。
云娘没想到她这样爽快就承认了。
“主母一身官司,清儿何必招惹她?”
“再说徐绮眉能不能出来都得另说。”
“我只是尽尽姐妹情谊,大家相处一场,主母并未为难过我。”
“她不止没为难你,还帮过你吧。”云娘嘲讽,“当日为对付我,才将你请来教愫惜弹琴,醉翁之意不在酒。”
“直到现在,愫惜可没学会一支曲子。”
清绥道,“侧妃怪我?”
云娘慢慢摇摇头,“我没那么蠢。不过你的确可以拒绝。”
清绥突然笑了,若高山流水,她道,“我并不想拒绝啊。”
她眼睛望向天边,“侧妃看看,这天地有多大,可是我们能走的路又有多少?”
“夫君待我很温柔,我没什么可抱怨的。”
“清儿很感谢王妃让我入府教愫惜,不然我也遇不到夫君。”
云娘声音尖厉起来,“你的意思是要与我为敌?”
“为什么这么说?我没有站在谁的一边,侧妃有事要我做,我也做了啊?”
“再说主母遭难,我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是你劝着王爷松了锦屏院的看守?”
“清儿,你能不能别为她求情。”
“若我不能呢?”清绥声音柔软,态度却不软不硬。
云娘盯着她,“她一直苛待我。如今她被关起来正合我意,人证物证都在,就算处死她,徐家人也无话可说。”
她靠近一步威胁道,“你也帮了我不少,不然我自己做不到,如今你又来做什么好人?!”
清儿沉默了很久,脸上懊悔与无奈交织。
“那你便当我后悔了吧。”
“我不许你为她说话,你不能当墙头草。”
清绥这次很坚定地说,“我不是墙头草,我从开始就没想要陷害过她。”
“那你便真是要和我作对了。”
清绥缓和地回道,“侧妃怎么想,都可以。”
这回答把云娘气疯了。
她以为清绥和她同是绮春的人,应该同样想把绮眉扳倒。
她真搞不懂,清绥的心里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