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华瓷确实很少见，少见到一冉的父亲这种玩理论的选手都没听说过的地步。
“小何，什么叫法华瓷？和法华寺有关系吗？”
“没什么关系。”何仁摆了摆手，看向耿江，“耿老板这个法华葫芦瓶应该是在晋省收回来的吧？”
耿江一惊，随即释然，“既然你能看出这是法华瓷，自然也就知道来源了，没错，这是我在晋省掏老宅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主人家也不知道来历。”
何仁乐了，主人家不知道来历？人家可太知道了。
一冉的父亲是急性子，“小何，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怎么回事。”
何仁笑道，“正宗的法华瓷起源于晋省蒲州古城，元代的时候工匠烧制琉璃时意外发明的，烧制工艺和琉璃器差不多，但是非常漂亮。”
众人纷纷点头，眼前这个葫芦瓶确实漂亮，高35公分，通体施黄、白、蓝及孔雀绿色釉，纹饰共有五层，瓶口和底端为变形莲瓣纹，上下两层是云朵纹，中间则是镂空设计，画了一幅《携琴访友图》。
层次感极为丰富，重要的是线条勾勒清晰，人物表情活灵活现，实属难能可贵。
不过一冉的父亲眉头皱起，“小何，不对吧？琉璃不是陶胎烧制吗？这明明是瓷胎。”
耿江也不乐意了，“何先生，这不就是正宗的法华瓷吗？你是什么意思？”
“正因为它是瓷胎，所以才不正宗。”
一冉的父亲和耿江面面相觑，这叫什么理由？
好在何仁没让他俩等太久，“我刚才说了，正宗的法华瓷是元朝创造的，是烧制琉璃器时意外发现，所以元朝工匠在尝试批量制作时，用的也是陶胎。”
“上面的孔雀绿，是在烧制时加入了牙硝作为助燃剂。牙硝在低温釉和中温釉时才有用，适合陶胎。而如果是瓷胎，大多是高温釉，就不能用牙硝了。”
见大家都听得云里雾里，何仁叹了口气，“简单点说，明朝景德镇曾经仿制过法华瓷，用的就是瓷胎，颜色更透亮，工艺也更精细，法华瓷也是以明朝为尊。”
这下大家都听懂了，不少宝友还在吐槽何仁装逼，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耿江面色稍缓，“何老师，你觉得这件法华葫芦瓶怎么样？”
何仁竖起大拇指，“确实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精品，工艺非常精湛。”
耿江这才露出笑容，“何老师果然眼力超群，这件葫芦瓶当时花了二十万，属于捡了个小漏……”
谁知耿江话还没说完呢，何仁就摇了摇头，“可惜，要是明朝的就好了。”
“呃……”
耿江的后半句话直接被堵了回去，宝友们乐疯了，张诺和一冉也没绷住，捂着嘴笑了出来。
耿江脸涨得通红，他本来想在两个美女面前好好装个逼，哪有何仁这样直接打断施法的？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阐述一个事实。”
于涛知道自己这个发小脾气不好，连忙打圆场，“何老师，不是明朝的，是清朝的吗？”
何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既然耿江想要借着自己在美女面前装逼，就要有装逼失败给自己制造节目效果的觉悟。
大家都不认识，何仁凭什么无条件配合耿江？
“不是清朝的，甚至不是民国的，这是一件彻头彻尾的新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耿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何仁面前，狂喷口水，“你最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要是说不出来……”
何仁还没说话呢，张诺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捏紧了拳头站在何仁身边，只要耿江再敢上前一步，她肯定要出手。
“说不出来怎么了？”
而徐青杰则是跷着二郎腿，套着耳朵，轻描淡写地来了这么一句。
耿江一怔，他一直以为徐青杰只是一个跟班呢，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话。
于涛则是心急如焚，频频给耿江使眼色。
耿江不认识徐青杰，于涛可是太认识了，要是给徐大少惹急眼了，非要搞事，别说是耿江了，耿江他老爷子可能都会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于涛一把拉住了耿江，然后开始打圆场，“消消火，消消火，大家都是朋友，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徐青杰又开始修理指甲了，但是语气依然阴阳怪气，“老于，我跟你是朋友，我可以给你个面子。”
耿江又要发作，却被于涛死死地按住了，耿江一怔，他是富二代不假，但不是傻子，见于涛如此紧张，也知道可能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暂时压制住了脾气，闷哼一声，“何老师，说说理由吧。”
何仁没想到耿江这么能忍，“这件葫芦瓶的工艺有问题。”
耿江嗤笑一声，“工艺有问题？真正的法华瓷是用沥粉法烧制而成，你知道什么是沥粉法吗？”
“我知道啊。”何仁乐了，“先在特制的带管泥浆袋中加入不同种类的法华釉料，然后在胎体上画出各种纹饰和图案，最后入窑低温烧制。过程和用奶油在蛋糕上画画差不多，这就叫沥粉法。”
“呃……”耿江是真没想到何仁居然连这玩意都懂，不过他还在嘴硬，“既然你知道什么是沥粉法，还扯那些幺蛾子干什么？”
“因为这个葫芦瓶用的根本就不是沥粉法。沥粉法比较适合陶胎……”
耿江顾不上跟何仁杠了，立刻附和道，“对对对，这是明朝景德镇瓷胎烧制的法华瓷，差点让你给绕进去了。”
何仁微微一笑，“看工艺，也不是明朝的。”
“什么？”
耿江再次激动地站了起来，于涛都没拉住，只不过这次耿江没有要打人，而是一脸震惊。
“明朝烧制的瓷胎法华器，是先在胎体上堆出纹饰和图画，入窑烧成素胎，再在胎面上施法华釉，然后继续烧制。第一次高温，第二次低温，只看工艺，比元朝的高上不少，而眼前这件嘛，是一次成形的，怎么可能是明朝的工艺呢？”
耿江还在嘴硬，“那说不定是清仿的呢？”
“你仔细看看葫芦瓶的内部，胎质如此洁白坚硬，你觉得有可能会是清朝或者民国的仿品吗？”
“啊！”
耿江立刻把葫芦瓶抄了起来，仔细查看了半天，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显然，他也认同了何仁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