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准回剧组的第一场戏，是和徐世昌的对角戏。
叛军压境，大雍王朝仅存一息，就连路边的乞丐都知道，湛将军离那个九五之尊的宝座，只剩下临门一脚。
奢华宫宇中，余娆跪在湛鸿羲脚边。
“将军，我想问问你，我是谁？”
徐世昌铁青着脸：“你是余娆，你是‘道尽天下忠义’的余大人的独女。”
他眼角肌肉微动，眼圈微红。
他缓缓蹲下，银甲铿锵，“你是我的妻。”
闻芷对上那双神情的眼睛，缓慢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还是入幕之宾无数，平乐坊名满天下的头牌，娆姑娘。”
“你为什么……”湛鸿羲暴怒，大掌死死扣住余娆的肩膀，直到看到她吃痛的表情才强忍着努力，稍微松了一刻，“作为姑娘家，你难道不想与这个身份彻底划开界限？”
“当然想，日日夜夜的想。”
这一刻，活色生香的绝世尤物忽然有了灵魂。
“我多希望，父亲那日没有死谏，我还是大雍城里不知人间疾苦的官家贵女，我多希望像公主那样，快快乐乐的长大，整日里只须想这个丫鬟用的不称心，御花园那朵花开的最漂亮。”
说到这里，她笑着，眼睛里迸发出奕奕的神采。
“到了合适的年龄，只管挑一个喜欢的夫婿，私房话给娘说，受委屈了爹爹做主。”
“我多希望……”
那种神采骤灭了。
她目光幽深，深藏着旁人读不懂的哀戚，“但这不可能。”
“为何？只要你肯割裂过去，按照我的计划，娆姑娘香消玉殒，你以余大人遗孤的身份嫁给我，不就……”
“将军，你想娶的，究竟是余大人之女的身份，还是我余娆？！”
湛鸿羲猛地站起来，冷眼盯着虽跪着，但摇杆挺得笔直的女人，“我马上就要登基为皇，文武百官怎么可能准我娶一个，娶一个……”
“风尘女子。”
闻芷补上了他没说完的话，素手撑着地，笔直笔直的站起来。
“你……你不要妄自菲薄，如果没有文武百官，没有这天下的悠悠之口，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会娶你……”
闻芷盯着他，忽然笑了，“如果我叫你为了我，舍了天下呢？”
湛鸿羲一噎，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虽未说话，但满脸都写着“你疯了吗？”
余娆自嘲一笑。
“奴家生平，最讨厌满心满眼都是天下的男人。爹爹是这样，死谏换来了天下读书人的尊敬，可奴家怎么都没法敬佩他半分。”
“将军拯救天下于水火，是英雄，可惜不是奴家的英雄。”
余娆低眉顺眼的行礼，“奴家告退。”
湛鸿羲神色复杂盯着闻芷渐去的背影，在她即将消失在门口时，瞳孔一缩：“这次告退，是最后一次了罢？”
“是。”
“等到大局已定，海晏河清，打算去扬州吗？”
“是。”
“我让人在未名湖上为你修一座木桥，你届时一定要去瞧一瞧。”
“好。”
“还打算去见识北疆的风沙吗？”
“是。”
“那边是苦寒之地，且民风彪悍，记得保护好自己。”
闻芷忽然转过身，在漫天晚霞中施以大礼，“拜别将军。”
“走罢。冬天记得穿厚点。”
直到晚霞落尽，年轻君王倚着门缓缓坐下。
似有呜咽声。
“卡！”
张伟才擦掉眼泪，带头鼓起掌来。
全剧组的眼圈都红着，有一个算一个，手都拍红了。
徐世昌沉默地走到一边整理情绪，然而眼睛不自觉地投向闻芷的方向。
和闻芷搭戏，出戏太难了。
他闭上眼睛，努力平息心中翻腾着的痛苦。
闻芷出了名的入戏快，出戏也快，但高考结束，闻芷一时想不到该干什么。
荆立轩瞅准时机蹭过来，“你高考考得怎么样？”
“还行。”
“估分没有啊？这次题太难了，我觉得我考砸了，上不了华戏怎么办？”
闻芷淡定道：“我没估分，但你已经决定去华戏了？”
荆立轩愁苦着脸，“对，早就决定好了。你呢？”
“和你一样。”
“也是表演系？”
“嗯。”
“哇！那以后就是同学了。”荆立轩惊喜道，随即立刻垮着脸：“害，话说的这么早，还不知道我能不能考上呢。”
闻芷拍拍他的肩膀，“放宽心，既然题难，分数线肯定会降低的。”
虽然在闻芷看来，这次的高考题难度不大，但似乎这次的题被誉为“史上最难。”很多老师都预测这次的录取分数线会跳楼似的下跌，要大家不必过分担心。
二十三号出成绩，还有一周多。
期间，闻芷一直在剧组拍戏，与外界的联系甚少。曾经每天都要发消息骚扰的赵玺佑，似乎已经与她的生活彻底割裂。
贝贝摸不透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偶尔发现闻芷似乎致力于寻找好吃的西红柿牛腩面和海鲜粥。
但外卖换了无数家，都没有定下来。
时间一晃来到6月22日。
闻芷离开剧组，作为莫其高的助阵嘉宾，参加了《音乐的力量》半决赛录制。
“你们的小美人鱼来了。”
莫其高看到远处疾驰而来保姆车，兴奋的迎了上去。
闻芷没想到刚下车就能见到莫其高本人，意外之余率先客客气气的同他打招呼：“导师好。”
“不要那么客气，叫我其哥就行。”莫其高十分兴奋：“今天晚上就要上场，你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闻芷淡定的同他一起走进休息室，问道：“但一会儿上台表演什么曲目呢？”
“我也是刚才接到的任务，我选了我的那首《人鱼之恋》。”
那首歌啊……
闻芷心中过了一遍乐谱，“ok，上台前有彩排吗？”
“有的有的。”莫其高给闻芷拉了一把椅子，“但我打算稍微改编一下，你有什么建议吗？”
闻芷揭开钢琴盖，随手按下几个旋律，“这几个旋律怎么样？”
莫其高惊喜：“太好了！”
原本的旋律缓慢悲伤，只是通过快慢递进歌曲的高潮。但闻芷给出的旋律不同。
焦急、慌乱、抗争、压抑……这些代表着小美人鱼为了见他的科学家同族人拼命抗争时的心情，如果说原本是悲伤抒情，那闻芷的改编则是灿烂至死。
同样的悲伤，不同的惨烈。
这种高亢的绝望一定能把场子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