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的副省长别墅。
空气里弥漫着炭火炙烤油脂的独特焦香、辣椒面孜然的辛香，还有……久违的家常味道。
黎锦推开门，玄关处传来的不是惯常的安静，而是锅碗瓢盆的细碎碰响和家人的笑语。妻子梁璐系着围裙，正将一串滋滋冒油的鸡翅翻面，抬头看到他，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老公，回来啦？就等你了！”
她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迎接黎锦。
更让他心头微热的是，岳母古育红也来了，正坐在廊下的藤椅上指挥保姆摆放餐具，见到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妈，璐璐，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就过来了？”黎锦脱下西装外套，随手递给迎上来的梁璐。
“给你个惊喜啊！”梁璐接过外套，自然地替他解开领带，“看你这段日子熬的，我跟妈商量着，得过来给你好好‘加加菜’，顺便给你这颗转不停的脑子按下暂停键。”
“瞎操心。”黎锦笑了笑，眼角细微的纹路柔和下来，伸手揉了揉妻子的头发，走向院中。
保姆阿姨手脚麻利，炭火烧得正旺，烤架上的肉串、蔬菜、海鲜色泽诱人，滋滋作响。冰镇的啤酒开了几罐，清爽的麦芽香气混着烟火气。
一家人围坐，没有了官场上的字斟句酌，没有了会议室的肃杀氛围，有的只是家长里短的闲话、对美食的赞叹、梁璐略带娇憨的撒娇抱怨、古育红温和的笑声。黎锦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在这烟火气十足的喧闹温馨中，一点点地舒展开来。
他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羊肉，大口吃着，听着妻与母柔声细语，感觉很安稳。
笑声酒意渐浓，夜色笼罩了小院。
移步到书房的茶台前，氛围沉静了下来。古育红泡茶，清亮的茶汤注入杯中，香气醇厚。
梁璐依偎在黎锦身侧，安静地剥着橘子，将橘瓣喂给他。
古育红放下茶壶，目光沉静如水，望向黎锦：“省里……如今算是安稳落地了？”
黎锦端起小巧的茶杯，啜饮一口，暖流入喉，很是柔和。“经济这艘船，算是把稳了舵。基础打下去，按部就班航行，短期内不会有大风浪。接下来的重心，”他顿了顿，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是把云阳市打造成破万亿的那颗引擎。只要这一步走稳、走实，我的考卷就算交了个满意的基础分。”
“基础分？”古育红微微挑眉，“上头就只图个‘稳’？云海百废待兴，仅仅一个云阳破万亿恐怕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吧。省里对你的期望，可不会只在这个层次上。”
黎锦放下茶杯，唇角浮起一丝无奈却了然的笑意：“妈，云海这盘棋，水太深。我并非执子之人。稳中求进，才是上策。步子迈得太急，船开得太快，未必是好事。功高震主，风摧秀木的道理，自古亦然。”
他说的平静，但古育红在他眼底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深邃与隐忍。那不是退缩，而是最清醒的布局与等待时机的老练。
“你……”梁璐握住他的手紧了紧，眉头微蹙，“你给自己压的担子也太重了。只盼你健康平安。”
“放心，”黎锦反手覆住妻子的手背，看着她担忧的眼睛，“为了你们，我也不会让自己这艘船翻。我知道，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急不得。”
梁璐将脸颊轻轻贴在他手背上，传递着无声的信任与依靠。古育红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欣慰，有心疼，或许还有一丝更深沉的忧虑——稳？有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这官场权力争斗的风，何时真正停歇过？
隔日上午，省政府大楼。
省长侯平石推开黎锦办公室的门。
黎锦正站在窗前，望着楼下庭院里新抽芽的树，背影挺直。
“侯省长。”黎锦闻声回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示意他落座，自己也走回办公桌后，“您亲自过来，是有要紧事？” 秘书悄声进来上了两杯清茶，又迅速退下，带上了门。
侯平石没有立刻坐，反而从公文包里掏出一盒烟，不是什么特供，是他自己常抽的牌子。他抽出一支递给黎锦：“来一根？”
黎锦略一犹豫，还是接了过来。袅袅青烟升腾，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黎锦开口说道：“按照此前咱们私下的约定，我让你那边的人进来参与一些项目，他们也都在按规矩做事。你跟他们说，有什么需求，直接跟我提，我来安排。只要他们听我的布局，赚点钱不是问题。不过，你也要告诉他们，不要乱来。要是坏了咱们的大好局面，我可就得将他们赶出去。”
省长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一直都跟他们强调纪律和规矩。大家同在一艘船上。”
侯平石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情：“我担心的是书记入京之后，述职之后，上面看到云海省的成绩，老郭会主动承担一些事。比如化债。这化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黎锦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书记有化债的办法，那是极好的。”
侯平石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我恐怕是老郭接了问题，让你去执行啊。黎锦，你对化债这件事怎么看？”
黎锦沉思了片刻，说道：“今年我没有办法开展大规模的化债工作想法。云海省底子薄，就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不能让他一下子跑起来。我们得先把经济基础打牢，等实力增强了，明年后年再说化债的事情也不迟。如果现在强行化债，可能会影响到云海省的整体发展，那就得不偿失了。”
侯平石听了黎锦的话，知道黎锦不会去碰化债的事，便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有道理。化债确实不能操之过急。那行，我就按照你的思路，先稳住云海省的经济局面。”
侯平石心里不禁在想，可问题在于……郭忠涛会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