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狗跟苏笛世界几百年前的小狗一样，有着一双黑色的湿漉漉的大眼睛，苏笛对这双眼睛比大多数人类的眼睛印象还要深。
“这是我们的领航员，戴维。”
李响轻声介绍，就像不想打扰这只小狗工作一样。
“人工智能犬？”先生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不悦。
“你们好。”
座位上的小狗忽然开口了，这还是苏笛第一次听到犬类的声音，有着一种介乎于小孩和女人之间的声音。
“你一定就是先生了，你，应该是苏笛吧，你们好。”
“你好。”
苏笛还对这只开口说话的幼犬处于震惊之中，先生已经打了招呼。
“我不记得我做过自我介绍。”苏笛眨眨眼，“你是搜寻了飞船乘客资料还是怎么的？”
这只叫戴维的克隆犬笑了笑，等等，狗也会笑？
但戴维的笑容并不比它的话更引起苏笛的惊讶。
“我读取了你的意识。”
苏笛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别害怕，我只具有低水平的心灵感应能力，只会分析一些很表层的感应，不会深入人心，窥视人心底的秘密。”
“唔，那，好吧。”
苏笛仍然皱着眉。
“戴维是一只克隆的人工智能幼犬，植入的程序加上对犬类基因的改造，让它能敏锐捕捉人面部的微表情，或者很细小的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动作，此外，也对时空的连续介质非常敏感”，李响介绍道。
看苏笛依然有些愣愣的，李响补充说：“它能听到宇宙的声音。”
“在这儿？”
苏笛指了指小狗戴维一旁无数的机器。
先生皱了皱眉，半跪下来，让自己的身体与戴维同一水平，问：“告诉我，你现在能听到什么？”
戴维湿漉漉的黑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全息影像图上一片黑暗，“我能听到星系间的声音，我能听到行星的歌唱，恒星的咆哮，以及最远的星座的低语。”
苏笛扭过头去，这样一种浪漫的表达出自一只萌犬口中，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在她那个时代狗的用途很多，爆破安检缉毒都用得上，没想到几百年后，居然还在用狗作为飞船的领航员，聆听宇宙的声音，而且是一只克隆的，人工智能的狗。
可是这怎么可能？
先生站起身，对苏笛道：“戴维的意思是，它能感受到暗物质之间的微小的引力波动。”
“暗物质？”
苏笛想起噬光者。
先生点头，“暗物质不可见，但却构成了宇宙的主体，还有暗能量，只能通过它们作用于其他物体上的引力来观测到，这样一只领航犬可以敏锐地捕捉到仅存在于暗物质中的节点，用宇宙微波背景辐射中密度微小变化绘制成一张纤维网状结构图，上面可以看到星系的分布，而中间则是巨大的空洞，你们现在的天文学称之为‘巨洞’。”
“我还是觉得聆听宇宙的歌唱这个表达比较好一点。”
苏笛耸耸肩。
“随你。”
“它还能捕捉到孔径的指令。”
李响补充道。
先生的眉皱得更紧：“真的吗？所以你这个船长才能放心把航向交给大副和领航员，自己来跟乘客进行社交。”
苏笛拉了拉先生，尽管先生说的是实话，她所熟悉的在海上还行的船只，控制方向的都是船长，也许过了几百年，船长的工作内容发生了变化，毕竟这飞船上的人非富即贵，维系跟乘客之间的关系也是船长的工作内容之一，但先生就这样指出来，也太伤人了。
好在李响并没有多想，而是解释道：“我们目前破解了一部分启动孔径的指令，用AI（人工智能）编写，但单纯的人工智能编写的指令精确度不高，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因此你们就选择了一种动物植入人工智能，用敏锐的感知来提高指令编写的精确度？”
先生冷冷地说。
“是的，设计孔径程序的星球还没有找到，人类花了两百多年的时间才能用这个方法找到距离地球最近的孔径，不能错过。”
李响的声音里充满了坚定。
先生盯着全息图，声音低沉：“孔径，启动每一个孔径都需要特殊设定的，非常复杂的指令，你们现在用一种人工智能犬来结合直觉、听力实现，一旦出现偏差，你们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或者你们也不知道通过这个孔径，能去到哪里。”
苏笛看着先生，他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冰蓝色的眼睛闪烁着亮光，棱角分明的脸拉得很长，可能别人会以为他在忧虑，但苏笛却从先生闪烁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很危险的亢奋。
这不是普通的兴奋，而是一种对未知的，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惧来临之前的一种亢奋。
虽然这段时间他们遇到过很多危险，但只有那最高耸云端的险峰，才会引起攀登者的兴奋。
这是怎样的宇宙通道，能让见多识广的来自无为之境的先生表现出亢奋？
“还是让戴维独自呆一会吧，我们不要打扰它了。”
李响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苏笛的沉思。
苏笛差点忘了这里还有别人，“戴维在安静的环境下能更好地工作。”
先生瞥了戴维一眼，眼神里有苏笛不懂的东西，是不满？还是失望？
“到时候了，所有人去大厅集合吧。”李响看了看时间，召集道。
“就在下面一层，大家彼此介绍认识一下，也跟大家简单说一下此次旅程。”
“所有人吗？”
先生看马波并没有从高背椅上下来，似乎没有加入他们的打算。
“是，这里留戴维一个就够了。”
李响道。
先生再次看了看认真工作的戴维，“好吧，船长，有些事我们回头再说。”
说着，不太情愿地跟着李响后面往外走。
等到李响和先生出了门，在最后的苏笛回头仔细看了看戴维。
这只黄色背部的小狗，端坐圆锥座位上，它的身体被周围的机器包围，连接在这个透明的圆锥体上，用白色的爪子在操作平台上按着，显得很萌，又很心酸。
苏笛眨眨眼，不忍再看，跨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