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七爷的行动能力还是很厉害的，顾胜昔告诉王浩三天之内减少粮食的出售，整个长河县粮价顷刻之间翻了一倍不止，价格还在扶摇直上。
这几天君七爷感觉走路都带着风，一嘴港味东北话都带着高高在上、搅动风云的意味。
顾胜昔送货完毕之后顺路去看了一下程安邦，看着小舅舅办公桌上烟灰缸里满满的烟蒂，知道这段时间为了合作社的事他肯定也承受了不少压力。
“没事，上面再怎么说，之前咱们县里也已经跟大队白纸黑字有协议在，合理合法，该怎么兑换怎么兑换。”
说完话他又伸手拉开抽屉在里面摸索，拿出一盒辽叶打开包装抽出一支已经叼在嘴上，想想小外甥女还在，又把那支烟塞了回去。
“没事您少抽点烟，手指头都熏黄了。”顾胜昔心里有着一丝感动。
互助社的开办对于程安邦和他的班底来说，几乎除了压力没有一点好处，可是为了长河县老百姓可以吃到平价粮食，尽量少一些人挨饿，她的这位书记舅舅一定冒了很大的风险。
这个特殊年月随便让人抓住点小辫子就可以让一个人瞬间从高台跌入泥淖，甚至还可能牵连到家庭和亲人，可是程安邦即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高姿态的说一些大义凛然的话，只是轻描淡写告诉顾胜昔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仿佛只是些芝麻谷子的小问题。
“我是想改变一下互助社的运营模式，他们不是抓住互助社有现金交易这种擦边行为就非要说我们投机倒把吗？我想我们互助社以后使用积分制，每个来兑换物资的必须携带户口簿进行登记，每家每户只允许开办一个户头，这样一来现金交易没有了，大宗出入货也一目了然，存不存在投机倒把一查便知……”
“太好了！”还没等顾胜昔把话说完，程安邦已经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整个人从之前的沉稳干练进入一种亢奋状态：“太好了！就这么办！一家一个兑换记录，物资大量流出一查一个准，用积分兑换物资，不存在金钱交易，看他们还怎么拿这个做文章！”
“小昔啊，就照你说的办！还是年轻人脑瓜子转的快，我这生了两天闷气了，怎么就没想到这样解决问题呢！”
“这叫干一行琢磨一行，您用官场那一套思维考虑商场上的事有时候是行不通的，偏偏您又刚直不阿，不晓得在遇见障碍的时候拐弯也是一种直行。”
“嗬，小丫头片子，还知道教育起舅舅来了，还拐弯也是直行……”
程安邦念叨着这句话，忽然有些心酸，倘若之前他们也有这种拐弯思维，是不是儿子就不能出那些狗屁倒灶的事？
“小舅舅，您放心，这种局面不会太久，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罢了。”
“呦，你还安慰上我了？”程安邦低沉的笑，并不张扬，但是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就让那些人先高兴两天，古人不是说‘预先取之，必先予之’吗？哪个临死前还不让吃顿饺子呢！”
直到顾胜昔离开自己家，程安邦才察觉到，小外甥女说这话时，怎么有股杀气腾腾的味道？
顾胜昔踩着自行车回大队，车后座上赫然蹲着一只毛茸茸的黄大仙。
黄大仙的嗅觉虽然比不上狼却也不遑多让，在它的带领下，顾胜昔已经完全掌握了君七爷在长河县一大三小四个仓库的全部位置。
狡兔三窟，君七爷就算是四窟，顾胜昔也有把握给他变成四库全输。
现在先叫他高兴两天，权当是行将就木之人的回光返照吧。
刚一进屯子拴娃就屁颠屁颠跑过来告诉她说家里有人找。
顾胜昔问他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找，拴娃描述了一下来人的长相，顾胜昔一听就知道这是韩武和孙三两个，自己收的那批笨蛋劫匪。
顾胜昔从兜里翻出两块大白兔，拴娃接过来，想了想，用另一只手递给她一个高粱秸皮编的小笼子，里面一只肥肥胖胖的蝈蝈撅着屁股正津津有味的啃着半朵倭瓜花。
“换。”
看着顾胜昔狐疑的目光，拴娃跟她解释。
顾胜昔觉得这娃将来就算没什么太大的成就，人品肯定没话说，一般人拿着别人给的好处，拿着拿着就变成理所当然，拴娃却始终都保持着最开始的那份平等交换和感恩，看见顾胜昔给了他两颗糖，他暂时没有什么好东西，就用心爱的蝈蝈来换，也不要白占了小昔姐姐的便宜。
顾胜昔摸摸他毛茸茸的头发：“小昔姐姐长大了，已经不喜欢蝈蝈了，等拴娃有空帮小昔姐姐抓水牛子，好不好？”
拴娃原本被拒绝之后蔫哒哒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比鲜活：“那个下完雨最多，我奶炒的可香了。”
交易达成，大白兔收的就心安理得了，拴娃把糖揣进奶奶缝的大短裤兜兜里，一只手拎着心爱的蝈蝈笼子，蹦蹦跶跶回家去了。
现在已经是一年最热的时候了，中午的大太阳晒得人都快脱了皮，这段时间一直都没下雨，屯子里的柳树旱得叶子都卷了边，连知了都叫得有气无力，十分敷衍。
四家子这边的树特别多，杨树，柳树，榆树，甚至还有两棵比超钻天杨的桑葚树。
也幸亏是这边树多。
顾胜昔远远的就看见门口附近一棵杨树底下坐着两个人，果然是韩武和孙三。
一看见顾胜昔，两个人赶紧走过来，韩武也不等她喘口气就问：“互助社咋关门了？是不是城里那几个犊子下的手？”
顾胜昔点点头：“消息挺灵通啊，你们哥俩是过来跟我说这事的吗？”
韩武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全是，主要是……”
想到有些话不宜在外面讲，韩武游目四顾，欲言又止。
顾胜昔掏出钥匙打开大门：“进来家里说吧。”
顾胜昔借着去后屋遮掩，从别墅冰箱里弄出来整整一暖瓶冰镇酸梅汤，这个时候天气太热，条件好的人家就用暖瓶装了井拔凉水或者绿豆汤消暑。
两个人没想到还能有这待遇，顿时高兴得捧着海碗“咕嘟、咕嘟”一顿牛饮。
“老大，我们发现了个比较重要的情况。”韩武放下碗之后立刻说道：“好像有人在利用城里那帮黑市的人在倒卖1人1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