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的梅雨季总带着股黏腻的窒息感,陈霄把校服外套顶在头上,在便利店自动门前跺了跺脚。玻璃上的水雾模糊了街景,霓虹灯在雨帘里碎成斑斓的光斑,电子钟显示23:47——再过十三分钟,便利店就要打烊了。他伸手摸向书包侧袋,青铜罗盘的棱角隔着帆布硌着掌心,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信物,七年来从未离身。
“欢迎光临。”收银台后的女孩机械地扯动嘴角,荧光灯在她发梢镀上冷白的边。陈霄注意到她指尖的指甲油剥落了大半,露出底下泛青的甲床,像某种水生生物的鳞甲。他晃了晃神,突然听见货架深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一罐可乐滚到脚边,拉环处还在滋滋冒气,液面却诡异地静止着。
“先生需要帮助吗?”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陈霄抬头看见她的瞳孔正在收缩,虹膜表面泛起细密的鳞片纹路,原本齐肩的短发根根竖立,化作银白色的硬质鬃毛。他后背撞上货架,薯片包装袋发出刺耳的响声,书包里的罗盘剧烈震颤,青铜表面浮现出蛇形纹路——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图案。
死侍。这个词突然跳进脑海,像被植入的记忆。陈霄在纪录片里看过极地科考队拍摄的录像,画面里的生物披着人类的皮囊,却能徒手撕开破冰船的钢板。此刻便利店的灯光正在熄灭,应急灯的暗红里,收银台后的“女孩”正在变形,她的脊椎拱起,肩胛骨处戳出嶙峋的骨刺,皮肤下鼓起游走的瘤状物,每一颗都折射着蛇瞳般的冷光。
“咔嚓”。自动门的电子锁突然跳闸,暴雨的声响被隔绝在外,整个空间陷入某种黏滞的寂静。陈霄看见死侍的爪子撕裂空气,指甲尖端拖出蓝紫色的电弧,而自己的心跳声却慢得可怕,每一下都像重锤砸在耳膜上。罗盘的热量透过校服灼烧胸口,他听见自己无意识地呢喃:“Annullare Entropia...”
时间流速在扭曲。雨滴悬停在半空,像一串凝固的水晶珠帘,死侍的动作被拆解成逐帧播放的慢镜头,爪子距离他咽喉还有十厘米,却仿佛永远无法触及。陈霄踉跄着后退,撞翻的货架在凝滞的时空中缓缓倾倒,罐装饮料排列成诡异的几何轨迹,在暗红光线里折射出无数个自己的倒影——每个倒影的右眼都流淌着金色的血液。
“啪嗒”。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腕上,陈霄惊觉自己的鼻血正在逆流,红色的细流沿着小臂爬向手肘,皮肤表面泛起细密的鳞片纹路,转瞬又消失不见。罗盘的蛇形纹路亮如白昼,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卷帘门上,那影子的轮廓分明有着龙类特有的颅骨刺突。
“漂亮的言灵。”清冷的女声从头顶传来,陈霄猛地抬头,看见有人踩在货架顶端,银白色长发垂落至腰际,白色风衣下摆沾满冰渣,手里提着柄未开刃的唐刀,刀柄缠着青铜色的锁链。她足尖轻点,在凝滞的时空中落下,靴底接触地面时,方圆两米内的时间流速骤然恢复正常,暴雨的轰鸣瞬间灌进耳膜。
唐刀划出半弧,冰蓝色的雾气随刀光扩散,悬停的雨滴瞬间冻结成锋利的冰晶,射向死侍的关节。死侍发出非人的尖啸,皮肤下的瘤状物接连爆裂,露出底下覆盖着黑色鳞片的躯体。女人手腕翻转,刀身上凝结出霜花,第二刀劈在死侍胸口,鳞片崩裂的脆响中,怪物化作漫天碎冰,唯有核心处的菱形晶体坠入陈霄掌心。
“收着吧,龙类基因的结晶。”女人甩了甩刀,冰晶在刀身融化成水珠,她从风衣内袋掏出信封,“卡塞尔学院,青海湖底。明天正午前跳进湖里,会有人接应。”陈霄触到信封时,发现她指尖有冻伤的痕迹,掌心纹着淡金色的罗盘图案——和母亲留给他的罗盘中央纹路一模一样。
便利店的灯光突然恢复正常,自动门“叮”地打开,风雨卷着落叶灌进来。陈霄再抬头时,女人已经消失在雨幕里,唯有地面残留的冰痕证明她曾存在过。手中的信封上印着烫金校徽,盾牌中央是交叉的双剑与世界树,背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别相信黎明前的影子,它们吞噬过北极星的光辉。”
书包里的罗盘还在发烫,陈霄摸出手机,锁屏界面是十岁那年和父母在极地科考站的合影。父亲穿着厚重的防寒服,手里举着块刻满楔形文字的青铜板,母亲蹲在他身边,围巾被寒风吹起,露出颈间戴着的罗盘项链——和他手中的碎片完全吻合。照片背景里,冰川深处隐约可见巨大的骸骨轮廓,像是某种节肢动物的腕足。
夜雨在下半夜停了,陈霄躺在宿舍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同寝的周明宇鼾声如雷,这个总把游戏机藏在枕头下的胖子,此刻睡姿异常端正,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某种节奏,像是在哼唱古老的歌谣。凌晨三点,陈霄听见窗外传来乌鸦的嘶鸣,起身拉开窗帘,看见路灯下站着个穿风衣的身影,银发在夜色里泛着微光——是昨晚的女人。
她抬头望来,陈霄下意识后退半步,却看见她指尖亮起蓝色光芒,在空气中画出复杂的符号。下一秒,整栋宿舍楼陷入寂静,周明宇的鼾声戛然而止,床头的闹钟指针诡异地倒转。女人的嘴唇开合,虽然隔着玻璃,陈霄却清楚地听见她的声音:“检查他们的后颈,靠近发际线的位置。”
台灯的光突然变得刺眼,陈霄转身时,发现周明宇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空洞的眼睛盯着他,嘴角扯出不自然的微笑。少年的后颈处,皮肤下凸起一块菱形的印记,边缘泛着鳞片般的光泽。陈霄猛地想起母亲的日记里写过:“当晨星与昏星同坠,混血种的伪装就会剥落。”
他摸到枕头下的罗盘碎片,青铜表面的温度让掌心发烫。周明宇的身体开始变形,校服布料撕裂的声音里,他的手臂化作覆盖着暗鳞的肢体,指节处长出锋利的爪刃。陈霄冲向门口,却发现宿舍门已被锁死,同班的王浩正站在门外,额头中央裂开第三只眼,瞳孔是竖直的蛇瞳。
“陈同学,”王浩的声音像是两块砂纸摩擦,“学院派来的执行官真是多管闲事,明明再过三天,你就该自然觉醒了。”他抬起手,金属门锁在高温中融化,门缝里涌进带着腥味的热风,“永夜结社向你问好,你的父母...哦,他们还活着,在北极冰层下等着和你团聚呢。”
陈霄后背抵着窗台,罗盘碎片在掌心割出血痕,鲜血滴落在地板上,竟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周明宇的爪子已经挥到面前,千钧一发之际,窗外传来玻璃破碎的脆响,银白色的唐刀从斜上方劈落,将半龙化的周明宇钉在墙上。穿风衣的女人跃入室内,甩给陈霄一支装着蓝色液体的注射器:“注射进后颈,能暂时压制龙类基因的侵蚀!”
楼下传来警报声,整栋宿舍楼的灯光次第亮起。陈霄看见走廊里涌来更多半龙化的“学生”,他们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幽光,嘴里发出统一的低吟,像是在呼唤某个古老的名字。女人拽着他翻出窗外,三楼的高度让陈霄头晕目眩,却见她脚尖在墙面借力,竟如履平地般向楼顶攀爬,风衣下摆掠过之处,墙面结出蛛网状的冰纹。
“他们是什么人?”陈霄抓着排水管,指尖被铁锈划破,“为什么说我父母在北极?”女人没有回头,唐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光,将追上来的死侍扫落:“青铜阁的档案比我嘴牢。抓紧时间,日出前必须赶到青海湖——”她突然顿住,目光落在陈霄手腕上,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淡金色的罗盘纹路,和她掌心的印记完全重合。
楼顶的天台铁门轰然倒塌,为首的死侍体型足有三米高,皮肤下跳动着红蓝双色的光,胸口处嵌着半块黑色晶体——正是陈霄昨晚获得的龙类结晶。女人的瞳孔收缩:“是‘夜晷’的侵蚀者!陈霄,用你的言灵!逆熵可以切断它和圣物的共鸣——”
罗盘碎片突然爆发出强光,陈霄感觉鼻腔涌出温热的液体,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像是现实被撕开了缝隙。他听见自己再次念出那个古老的词汇:“Annullare Entropia...”时间流速在天台上空扭曲,巨型死侍的动作变得迟缓,红蓝双色的光芒在凝滞的时空中分裂成无数光粒,如同昼夜交替的星轨。
女人抓住机会,唐刀刺入死侍胸口的晶体,冰晶顺着刀刃蔓延,将怪物冻结成巨大的冰雕。但陈霄看见,在死侍破碎的瞬间,远处教学楼顶有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转身离去,他的斗篷上绣着双蛇交缠的图案,和母亲日记里画过的永夜结社徽记完全一致。
“走!”女人拽着他冲向天台边缘,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陈霄低头,发现自己校服袖口露出的皮肤布满细密的鳞片,罗盘碎片不知何时嵌入掌心,青铜纹路正沿着手臂蔓延。更令他心惊的是,在时间流速扭曲的刹那,他“看”见了未来的片段:青海湖底的青铜阁正在崩塌,唐薇教授的单边眼镜摔在地上,镜片里倒映着北极冰层中沉睡的双生龙骨,而父亲被锁链捆在龙骨中央,母亲跪在他面前,颈间戴着完整的“昼晷”圣物。
直升机的探照灯扫过天台,陈霄被女人推上绳梯的瞬间,听见地面传来冰裂般的脆响。回头望去,被冻结的巨型死侍胸口裂开,黑色晶体碎成齑粉,而在冰晶融化的水洼里,倒映着他此刻的模样——右眼虹膜变成鎏金色,眼尾拖曳着细密的鳞纹,如同白昼与黑夜在瞳孔中交界。
绳梯突然剧烈晃动,驾驶舱传来飞行员的惊叫:“下方有磁场干扰!罗盘指针在倒转——”陈霄感觉掌心的碎片发烫,低头看见海平线方向,一轮非昼非夜的灰色月亮正从云层后升起,月光所及之处,所有死侍的尸体都在融化,化作黑色的水流向同一个方向:北方,北极星闪耀的地方。
而在他贴胸存放的信封里,那张烫金校徽突然浮现出新的字迹,像是用鲜血写成的警告:“当晨昏之晷开始转动,逆熵者的心脏将成为第一个齿轮——你的父母,从来都不是普通人。”
直升机剧烈颠簸,金属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陈霄死死攥住安全绳,手腕上的罗盘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手肘蔓延,每一寸皮肤下都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钢针在游走。银发女人蹲在他面前,唐刀横在膝头,霜蓝色的雾气顺着刀身蒸腾,在舱内凝成细小的冰晶。
“把这个喝了。”她递来一个青铜酒壶,壶嘴冒着冷气,“能暂时压制血脉暴走。别问成分,卡塞尔学院的S级都尝过这味道。”
陈霄接过酒壶,辛辣的液体入口却化作甘甜,喉咙里仿佛有团火焰在燃烧。他注意到女人风衣内侧别着的徽章——交叉的双剑缠绕着青铜锁链,剑刃上凝结着霜花。“你是青铜阁的人?”他抹了把嘴角,“昨晚为什么救我?”
“苏璃,青铜阁第七席执行官。”女人收回酒壶,目光扫过他手腕的纹路,“你母亲是我的导师。三年前她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在北极冰层里发现了不该存在的东西。”直升机突然剧烈震颤,仪表盘的指针疯狂旋转,苏璃抓住舱门边缘,“抓紧!有龙类在干扰磁场!”
陈霄感觉耳膜刺痛,罗盘碎片在掌心发烫。透过舷窗,他看见云层下方的长江江面泛起诡异的波纹,江水以漩涡为中心逆向流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晷”字。更远处,无数黑影在江面下穿梭,鳞片划过水流的声响穿透金属机身,像是千百年前的古老歌谣。
“是夔牛级死侍群。”苏璃将唐刀插入地板固定,“它们在追寻‘夜晷’的气息。陈霄,用你的言灵,制造一个时间屏障!”
陈霄闭上眼睛,鼻腔涌出温热的血液。“Annullare Entropia...”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机舱回荡,时间流速在直升机周围扭曲。舷窗外,奔涌的死侍群动作变得迟缓,鳞片上凝结的水珠悬停在空中,折射出诡异的虹光。但这次,他清晰地感觉到细胞加速衰老的灼烧感,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如同现实世界正在剥落的表皮。
苏璃趁机启动舱门的电磁炮,蓝紫色的光束穿透凝滞的时空,将冲在最前的死侍轰成齑粉。然而更多的黑影从江底浮现,其中最大的一只头顶长着螺旋状的骨质冠冕,胸口嵌着半块泛着幽蓝光芒的晶体——正是“夜晷”的碎片。
“是被圣物侵蚀的次代种!”苏璃的瞳孔收缩,“小心,它的言灵可能会...”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整架直升机突然剧烈震动,仪表盘的显示屏全部亮起刺目的红光。陈霄感觉时间屏障开始崩溃,倒流的血液重新顺着鼻腔流下,而那只次代种死侍的冠冕正在发光,周围的时空出现扭曲的涟漪。
“空间折叠!”苏璃将陈霄扑倒在地,下一秒,机舱的金属壁如同纸片般被撕开。陈霄看见无数个重叠的空间碎片在眼前闪烁,每个碎片里都有不同的景象:青铜阁的地下实验室、北极冰层中的骸骨、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人...而在所有画面的中心,都有一个与他容貌相似的身影,右眼流淌着金色的血液。
坠落的过程中,苏璃甩出青铜锁链缠住陈霄的腰,唐刀在空中划出冰蓝色的轨迹。“抓紧!”她的声音被风声撕碎,刀刃刺入云层,冰雾瞬间凝结成巨大的冰梯。陈霄在失重中抓住锁链,却发现苏璃的后背渗出黑色的血液——那是被龙类基因污染的征兆。
“别管我!”苏璃咬牙将他推向冰梯顶端,“去青海湖!告诉唐薇教授,永夜结社的目标不只是晨昏龙王,他们...”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淹没,次代种死侍的空间言灵将冰梯炸成齑粉。陈霄在坠落中看见苏璃的银发被血染红,她的唐刀脱手飞出,刀柄上的青铜锁链在空中划出最后一道弧线,缠绕在他的手腕上。
不知过了多久,陈霄在一片芦苇荡中醒来。手机屏幕碎裂,时间显示为凌晨5:23。他摸向胸口,信封还在,但苏璃给的青铜酒壶已经不见踪影。手腕上的罗盘纹路蔓延到了肩膀,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在血管里转动。
远处传来发动机的轰鸣,三辆黑色越野车冲破晨雾驶来。为首的车门打开,戴单边眼镜的唐薇教授走下车,黑色风衣下露出半截银色的左轮手枪。“陈霄同学,比预计时间早了三小时。”她的目光扫过他手腕的纹路,“看来你已经见过‘夜晷’的侵蚀者了。”
陈霄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苏璃...她...”
“第七席的生死不需要你操心。”唐薇打断他,“上车。在你昏迷的三小时里,永夜结社已经袭击了三处青铜阁的哨站。他们在收集混血种的血液,尤其是拥有‘逆熵’言灵的。”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后座上,陆雪正把玩着一柄刻满雷纹的短刀,看见陈霄时挑了挑眉:“哟,S级也会狼狈成这样?”
越野车在泥泞的道路上飞驰,唐薇调出全息投影,地图上闪烁着数十个红色光点。“二十四小时前,西伯利亚冻土的‘夜晷’反应突然增强三倍。根据监测数据,那不是单纯的圣物波动,更像是...”她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变得冰冷,“龙王苏醒的前奏。”
陈霄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罗盘碎片在掌心发烫。他想起昏迷前看见的画面,那些重叠的空间碎片里,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人手中握着完整的“夜晷”,而北极冰层下,父亲被锁链捆在双生龙骨之间,母亲的瞳孔里倒映着同样的面具。“我父母...他们真的还活着?”
车内陷入沉默。陆雪停止摆弄短刀,唐薇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良久,教授从风衣内袋取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半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唐薇站在科考队中间,陈霄的父母站在最前方,父亲手中的青铜板上刻着与“昼晷”相似的纹路,而母亲的目光越过镜头,直直看向某个未知的方向。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任务的合影。”唐薇的声音很轻,“那时候我们以为发现的只是普通的龙族遗迹,直到你的母亲在冰层深处找到了‘昼晷’,而我...”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我亲眼看见永夜结社的人用‘夜晷’的力量,把整个科考队...”
越野车突然急刹,陈霄的额头撞上挡风玻璃。前方的道路中央,一具半龙化的尸体横在那里,胸口插着苏璃的唐刀,刀刃上凝结的霜花正在融化。陆雪推开车门,短刀出鞘:“是青铜阁的暗号。有埋伏。”
话音未落,四周的芦苇荡传来沙沙声。数十个黑影从雾中浮现,他们穿着黑色作战服,面罩上绣着双蛇交缠的徽记。为首的人举起右臂,月光照亮他掌心的“夜晷”刺青:“陈霄同学,永夜结社恭候多时。你的父母...就在北极星的方向,等着和你一起,见证晨昏龙王的苏醒。”
陈霄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沸腾,罗盘纹路从肩膀蔓延到脖颈,右眼的鎏金色光芒几乎要穿透眼皮。唐薇迅速掏出注射器扎进他的手臂,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压制剂只能撑十分钟!陆雪,启动言灵!陈霄,听好——青铜阁地下三层的镜渊里,有你父母留下的...”
她的话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淹没。永夜结社的成员同时发动攻击,黑色的光束撕裂夜空。陈霄在混乱中看见苏璃的唐刀从尸体胸口飞起,青铜锁链自动缠绕在他手腕上,刀刃上的霜花突然迸发,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通往青海湖方向的冰桥。
“走!”唐薇将他推向冰桥,自己举起左轮手枪,“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的影子!尤其是...”她的后半句话被言灵的咆哮声吞没,陈霄最后一眼看见教授的背后浮现出巨大的冰狼虚影,而陆雪的短刀挥出紫色的雷霆,将一名袭击者劈成两半。
冰桥在脚下延伸,陈霄拼命奔跑,身后的战斗声渐渐远去。他的视力开始模糊,右眼的鎏金色光芒中,浮现出母亲最后的灵视画面:北极冰层下,父亲被锁链捆在双生龙王的颅骨之间,母亲跪在龙骨前,背后的言灵纹路与他如出一辙。而在画面边缘,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人缓缓转身,面具缝隙里露出的眼睛,与他此刻的右眼一模一样。
当冰桥终于抵达青海湖岸时,陈霄跪倒在地。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即将破晓的天空。他摸向胸口的信封,烫金校徽上的文字正在变化,新浮现的字迹在晨光中闪烁:“青铜阁的钟声只会为真正的逆熵者而鸣——但要小心,钟声响起时,你听到的可能是自己心跳的倒数。”
湖边的芦苇丛突然骚动,陈霄警觉地抬头,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雾中走出。银发,白色风衣,唐刀上凝结着未融化的霜花——是苏璃。但她的瞳孔里流转着幽蓝的光芒,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掌心托着半块“夜晷”碎片:“小师弟,永夜结社的邀请函,要不要亲自签收?”
青海湖的晨雾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苏璃周身萦绕的幽蓝光芒与“夜晷”碎片产生共鸣,湖面瞬间凝结出蛛网般的冰纹。陈霄手腕上的青铜锁链骤然绷紧,苏璃的唐刀竟违背物理法则,刀刃调转指向主人。
“没想到吧?”苏璃的声音像是从两个重叠的声道发出,尾音带着龙类特有的嘶鸣,“当‘夜晷’侵蚀者的心脏停止跳动,他的躯体就会成为圣物的容器。”她缓步逼近,每一步都在冰面留下焦黑的脚印,“你母亲没告诉你吗?永夜结社的初代成员,都是自愿被圣物吞噬的混血种。”
唐薇的警告在耳畔回响,陈霄猛地扯动锁链。青铜材质的唐刀在空中划出银弧,却在触及苏璃的瞬间被一层幽蓝屏障震开。陆雪的雷霆言灵突然从侧方劈来,紫色电光将苏璃笼罩:“别废话!陈霄,快走!这是幻术!”
电光消散的刹那,苏璃的身影化作无数蓝蝶纷飞。真正的她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陈霄身后,指尖凝聚的冰锥抵住他后颈:“陆雪说得没错,不过——”冰锥刺入皮肤的瞬间,湖面突然炸起冲天水柱,巨大的阴影从湖底浮现,那是条鳞片泛着金属光泽的夔牛级死侍,头顶骨刺上缠绕着断裂的青铜锁链。
“青铜阁的‘守湖者’?”苏璃冷笑后退,死侍的巨口喷出带着腐臭的水雾,陈霄趁机翻滚避开。水雾所到之处,冰面迅速腐蚀出深坑。他瞥见死侍胸口镶嵌的“夜晷”碎片,与苏璃手中的残片竟能完美拼接。
唐薇的枪声从远处传来,银色子弹精准击中死侍的眼球。“带陈霄进学院!”教授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镜渊的钥匙在...”话未说完,永夜结社的增援部队乘坐武装直升机抵达,密集的炮火将湖边炸成一片火海。
陆雪拽着陈霄冲向湖心。少女的短发被气浪掀起,露出耳后若隐若现的龙鳞纹路。“抓紧!”她的言灵在掌心凝聚成球状闪电,“这是我爸传给我的‘雷暴领域’——”话音未落,天空突然暗如黑夜,苏璃的身影悬浮在云层之上,手中的“夜晷”碎片与死侍胸口的残片产生共鸣,整片湖水开始逆向流动。
陈霄感觉全身血液都在倒流,罗盘碎片烫得如同烙铁。他下意识念出“Annullare Entropia”,却发现言灵的效果大打折扣。苏璃的笑声混着龙类低吼响彻天际:“没用的!当圣物即将合一,时间的逆流也会成为助力!”
千钧一发之际,唐薇驾驶着改装越野车冲破火网,车顶架着的重机枪吐出火舌。“上车!”她甩出一支刻满符文的箭矢,箭头直指苏璃,“这是你母亲留下的‘断时箭’,能暂时压制圣物共鸣!”
箭矢划破长空,在接触“夜晷”碎片的瞬间炸开金色光芒。苏璃发出痛苦的嘶吼,身影摇晃着坠落。陈霄趁机跳上越野车,却看见陆雪仍站在湖边,周身环绕的紫色闪电开始变成不祥的黑色。“别管我!”她将短刀插入地面,“雷暴领域的反噬...我需要时间压制!”
越野车在剧烈颠簸中驶入湖底隧道,唐薇的全息投影突然亮起,数十个红点正沿着湖底管道快速移动。“永夜结社的渗透者。”她面色凝重,“他们比我们更早知道‘晨昏之匙’的存在。”
陈霄握紧手腕的青铜锁链:“什么是晨昏之匙?和我的言灵有关?”
隧道的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灯的红光里,唐薇摘下眼镜。她的右眼竟和陈霄一样泛着鎏金色光芒:“逆熵者的血脉,是开启龙王心脏的钥匙。但你母亲发现了更可怕的真相——所谓的双生龙王,其实是同一具躯体在时间长河中的两个倒影。”
越野车紧急刹车,前方的通道被巨大的青铜门挡住。门扉上雕刻着双蛇交尾的图案,缝隙间渗出黑色黏液。唐薇将手掌贴在门上,血管里的金色光芒与纹路产生共鸣:“当年我们在北极,你父亲为了保护‘昼晷’,自愿被龙王的力量侵蚀。而你母亲...”她的声音哽咽,“她用自己的基因制造了完美的容器——就是你。”
青铜门缓缓升起,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后是布满青苔的阶梯,尽头传来机械齿轮转动的声响。陈霄的罗盘碎片剧烈震颤,他看见阶梯两侧的石壁上刻满壁画:初代狮心会领袖用“逆熵”言灵劈开龙王躯体;自己的父母在实验室里操作基因链;还有戴着青铜面具的人站在永夜结社的祭坛上,手中捧着完整的“晨昏之晷”。
“小心!”唐薇突然将陈霄扑倒,一支淬毒的箭矢擦着他头皮飞过。黑暗中响起鼓掌声,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人缓步走出,他的斗篷下伸出无数条黑色触须,每条触须末端都握着“夜晷”的残片。
“欢迎回家,逆熵者。”神秘人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你父母在北极留下的最后实验记录,需要由你亲自完成。”他抬手一挥,陈霄的手腕突然被黑色锁链缠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向神秘人,“当‘昼晷’与‘夜晷’在你体内重逢,晨昏龙王的心脏将再次跳动——而这次,时间的长河将由我们改写。”
唐薇举枪射击,子弹却被神秘人的触须轻松挡下。陈霄感觉体内的罗盘纹路开始疯狂蔓延,鳞片从皮肤下钻出。他想起母亲灵视中的最后一句话:“时间的逆旅,从不需要回头。”咬破舌尖,他将鲜血喷在青铜锁链上,在剧痛中怒吼:“Annullare Entropia·终章!”
整个空间的时间流速瞬间凝固,神秘人的动作停滞,触须上的“夜晷”残片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陈霄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神秘人,每一步都像是在穿越粘稠的胶水。当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面具时,时间开始以诡异的速度流动——唐薇的子弹突然加速,擦过他的肩膀;陆雪的身影出现在阶梯顶端,周身缠绕着失控的黑色闪电;而神秘人的面具下,露出的竟是唐薇教授的脸。
“不!”陈霄的嘶吼在凝固的时空中回荡。就在这时,苏璃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她的银发变成纯白,手中握着完整的“晨昏之晷”,圣物的光芒照亮了所有人惊愕的面容。“游戏该结束了,逆熵者。”她的声音不再有龙类的嘶鸣,反而带着某种悲悯,“你以为自己在逆转时间,却不知这一切本就是时间长河中的必然。”
凝固的时空开始出现裂痕,陈霄感觉身体正在分崩离析。在意识消散前,他看见北极冰层深处,父母的身影与龙王的骸骨重叠,而永夜结社的祭坛上,无数混血种正在吟唱古老的咒文。最后一幕,是陆雪的短刀刺入自己心脏,少女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嘴里却在默念:“对不起,这是唯一能阻止时间崩塌的方法...”
陈霄的瞳孔剧烈收缩,陆雪的短刀在凝固的时空中泛着幽蓝冷光,刀刃上的雷纹与她眼中疯狂流转的黑色电光交相辉映。“这不可能...”他的声带在逆熵领域中艰难震动,破碎的音节在停滞的空气中碰撞出尖锐的回响。唐薇——或者说戴着唐薇面容的神秘人——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被冻结的子弹在他身后悬浮成狰狞的光环。
苏璃手中的“晨昏之晷”突然迸发刺目白光,圣物表面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陈霄感觉体内的罗盘碎片开始灼烧,青铜纹路顺着血管疯狂蔓延,在皮肤表面勾勒出复杂的几何图案。时间逆流的反噬来得比以往更凶猛,他的右手指甲裂开,渗出带着金属光泽的血液。
“你以为自己在对抗命运?”苏璃的声音像是从远古传来,她每走一步,凝固的时空就泛起涟漪,“看看这些壁画,”她抬手扫过石壁,被逆熵停滞的灰尘簌簌落下,露出壁画深处隐藏的文字,“千年前,初代逆熵者用自己的生命封印晨昏龙王,却在临死前预言——当双生圣物重聚,必将诞生新的容器。而你,陈霄,不过是这循环中的一环。”
陆雪的身影突然剧烈颤抖,黑色闪电在她周身炸开,撕碎了她的作战服。少女后颈的鳞片已经蔓延到脸颊,瞳孔竖成细长的蛇瞳。“别听她的!”陆雪的声音撕裂般痛苦,短刀的刀尖偏离了陈霄的心脏,“他们...篡改了记忆...”她的话戛然而止,一道黑色锁链从地面窜出,缠住她的咽喉。
戴着唐薇面容的神秘人抬手一挥,冻结的时空出现裂缝。陈霄看见无数个重叠的画面在裂痕中闪现:青铜阁的研究员在解剖龙类尸体,永夜结社的祭坛上燃烧着混血种的鲜血,还有父母在实验室里对着基因图谱垂泪的场景。其中一幅画面里,年幼的自己正将“昼晷”碎片放入口中。
“这才是真相。”神秘人摘下青铜面具,唐薇的面容下,皮肤下隐约可见蠕动的龙类血管,“你的父母用自己的基因和龙王残躯制造了你,而所谓的‘失踪’,不过是为了让你在普通人中自然觉醒。”他张开手掌,黑色触须缠绕着的“夜晷”碎片飞到陈霄面前,“现在,该完成他们未竟的实验了。”
逆熵领域开始崩塌,陈霄感觉身体正在被时间洪流吞噬。苏璃将“晨昏之晷”按在他胸口,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母亲项链的温度。“接受它,”苏璃的声音变得温柔,“只有成为完整的容器,才能真正逆转时间。”她的银发逐渐透明,身体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圣物。
陆雪挣脱锁链,浑身浴血地扑向神秘人。她的言灵在失控边缘,每道闪电落下都在地面留下焦黑的龙形痕迹。“陈霄!启动镜渊里的‘时间锚’!”她的嘶吼混着雷声炸响,“那是...你父母最后的...”话未说完,神秘人的触须穿透她的肩膀,将她钉在石壁上。
陈霄的意识在剧痛中模糊,他看见自己的手臂完全龙化,鳞片闪烁着日月交替的光芒。罗盘碎片与“夜晷”残片在胸口融合,形成完整的“晨昏之晷”图案。逆熵言灵的力量暴涨,整个地下空间的时间流速彻底紊乱——唐薇的子弹开始倒退,陆雪伤口的鲜血逆流回体内,而神秘人的触须竟在反向生长。
“原来如此...”陈霄的声音不再属于人类,带着晨钟暮鼓般的回响,“不是我在逆转时间,而是时间在修正我。”他抬手触碰“晨昏之晷”,圣物爆发出的光芒中,他“看”到了更遥远的真相:北极冰层下,父母的身体早已与龙王骸骨融为一体,他们用生命设下的局,只为阻止某个更可怕的存在苏醒。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青铜门后的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神秘人脸色骤变,收回触须想要逃离,却被陈霄散发的光芒定在原地。“你以为自己是棋手?”陈霄的龙瞳中流转着昼夜交替的光辉,“在时间的棋盘上,我们都是棋子。”
逆熵领域的力量扩散到整个青海湖底,陈霄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与“晨昏之晷”共鸣。他看见青铜阁的警报系统全部亮起红光,永夜结社的成员在地面疯狂逃窜,而在北极,冰层下的巨大骸骨开始缓缓睁开双眼。陆雪挣扎着爬起,将一个刻满符文的金属球塞到他手中:“这是...时间锚的钥匙...”
就在这时,苏璃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焦急:“快逃!镜渊里有比龙王更危险的东西!他们当年...就是为了封印那个存在才...”她的声音被剧烈的爆炸声淹没,陈霄脚下的地面裂开缝隙,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从中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以及某种超越时间的低语。
神秘人趁机挣脱束缚,狞笑着退入阴影:“你以为掌控了时间?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他的身影消失前,陈霄瞥见他斗篷下的烙印——与自己胸口的“晨昏之晷”如出一辙。
陆雪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她的鳞片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皮肤下浮现的金色纹路。“别相信任何人的承诺...”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包括...你自己...”少女化作光点消散的瞬间,陈霄手中的金属球发出刺目蓝光,照亮了深渊中若隐若现的巨大锁链,以及锁链尽头那个与他容貌相同的虚影。
逆熵领域彻底失控,陈霄感觉自己正在被拉扯成无数个碎片,每个碎片都对应着不同时间线的选择。他看见平行时空里,自己成为了晨昏龙王的容器,将世界拖入永恒的永夜;也看见自己摧毁了圣物,却导致时间长河崩塌;还有一个画面里,父母微笑着向他伸出手,而他们的身后,是站在青铜阁顶端的苏璃和戴着唐薇面容的神秘人。
“原来如此...”陈霄在意识溃散前低语,“我不是钥匙,而是锁。”深渊中的锁链突然剧烈震动,某个沉睡的存在正在苏醒,而“晨昏之晷”的光芒,正将陈霄的身影与那个存在渐渐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