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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耕,也一同前去?

众人齐齐一愣神,莫非这林知祥是崔二郎失踪多年的野爹?不然为啥这般看重他?

林知祥带林三郎去长长见识,无可厚非。但连崔耕都邀请同去,这就有些过了,所谓“泉州双壁”不过是大家为了应个景儿,互相吹捧一下罢了,谁还会的真当真了。

武良驹是谁?

那可是眼睛长在脑门上的人物。一个七品官一个八品官,能放到他的眼里?至于说日后的前途……再大的前途能大得过他这个皇亲国戚?

就是林三郎都对自己老爹的邀请,亦是不以为然,道:“爹,崔长史就算了吧,他和武良驹还有过节呢,去了反而麻烦。”

“不,此事还非崔长史不可。”林知祥笑眯眯地往四下里看了看,道:“崔长史可是个福将哩,谁和他走得近,谁的运势就旺。三浪你且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林三郎仔细一琢磨,老头子说得还真没错。

这还没怎么着呢,大家刚刚和崔二郎见了一面,就得到了水密隔舱的技术。坐在有了水密隔舱的船上,海上的风险何止降低了一半?

至于自己家就更不得了了,原来张家还和林家势均力敌。结果,就是因为崔二郎的几句话,大获全胜了!这不是运势旺是什么?

就连一旁杵立的刺史冯朴也不由暗暗点头,因为若非崔耕运气好引走了贼人,这才让泉州府避免了一场惊天大案。

至于对此一开始非常不以为然的郭恪,亦是不由沉默了下来,他想到了自己甫一上任武荣折冲府时,崔耕先是帮自己牵线搭桥,帮折冲府解决了财政难题,接着临时驻防至泉州港,这小子又险之又险地避免自己趟了武李之争的浑水。

至于林三郎就更不用说了,他连升两级的功劳,都是崔耕让出来的。

一时间,众人纷纷点头,崔二郎众望所归。仿佛这次去和武良驹谈判,崔二郎才是正主,四个大佬都是添头!

崔耕倒是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赶紧谦虚了几句。

不过,去还是要去的。

他心中暗暗琢磨,有贺旭那个瘪犊子在武良驹旁边煽风点火,我就是再委曲求全,武良驹都不会放过我。

林家的祖训是有银子大家赚,其实暗含的意思,就是有难大家一起抗。

说得有道理啊!

我若参与了这场解救张明方的行动,就算和泉州的实力派紧密联系在一起了。

以后武良驹难为我,他们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于是,一行六人,出了望海楼,直奔泉州城而来。

武三忠在城里的宅子离着刺史府不远,规模宏大,雄伟异常,院墙比泉州城的城墙都高。

郭恪远远一望,指着院墙颇为吃惊道:“这武司马也太嚣张了吧?这不是逾制吗?”

“逾制?”冯朴苦笑着道:“武三忠巴不得有人弹劾他呢。到时候主审官问,你吞了熊心吞了豹子胆敢逾制?他便可以堂而皇之地称自己是皇亲国戚。如此一来,朝廷就必须对他的真实身份有个说法了。”

顿了下,冯朴又不忘叮嘱道:“诸位,你们与本官进了宅子后,见了里面的布局啥也别说,就当没看见。”

林三郎讶道:“这里面莫非还有逾制的东西?”

冯朴叹道:“多了去了,重拱藻井,五间九架,王公贵族什么样,他们家就什么样。武家这对父子,想着认祖归宗都魔症了。”

人们听了这话,越发感觉今天这场谈判不好办。

大家都明白,其实冯朴那话都是客气的,真实的意思是他们这是要疯啊!

这事真被武后知道了,就两个下场要么直接承认他们的身份,要么直接被砍了脑袋了。

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回事,能把别人的命当回事?跟疯子谈判,那容易到哪里去?

说着话,众人已经到了武家的门口。

林三郎去叫门,递上了一颗金豆子说明来意。

功夫不大,中门大开,武良驹亲自带人迎了出来。

崔耕一眼就认出其中的贺旭了,只觉得此人为了报仇也有要疯的趋势拜托,你是武荣县的县尉,负责一县治安。这整天不上班,跟在武良驹身边当跟班算怎么档子事儿?

贺旭也看到崔耕了,嘴角一丝狞笑闪过,伸手往脖子上一比划,做出了个杀头的姿势,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众人互相见礼。

武良驹对所有人都非常热情,尤其是见到崔耕,更是表现出出人意料的热情,道:“崔长史别来无恙乎?那天晚上实在不巧,改天本公子请你喝酒。”

崔耕:“……”

众人面面相觑,果然崔二郎与武良驹有过节啊,瞎子都看得出来武良驹对崔耕的这番假热情。

随后,冯朴打头,张元昌、林知祥两位大海商紧随,林三郎殿后,一伙子人跟着武良驹进了府。

林三郎忍不住在崔耕身后嘀咕道:“这家伙转了性了?今儿个,怎么对大家这般客气?二郎,你感觉到他的热情没?”

“……”

崔耕没好脸地转过头来,一脸看弱智的神色,闷哼道:“你杀猪的时候还不给猪一个好脸儿?妖精吃人,还得先摇身一变呢。在人家看来,咱们就是来送钱的。”

林三郎:“……”

不消一会儿,就到了武家的客厅,分宾主落座。

武良驹吩咐一声,好茶汤好点心,娉婷侍女络绎端呈了上来。

张元昌不知被武良驹勒索了多少次了,久病成医,一看这阵势就是心里一沉,赶紧起身道:“点心和茶汤都不忙,武公子,今日冯刺史当面,又有郭都尉和崔长史在旁,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儿吧。”

“正事儿?你是说令兄张明方?张老爷子,咱们两家什么交情?能担待得本公子一定帮你担待。这张明方虽然与海贼勾结……”

“没有!绝对没有!”张元昌急忙打断道:“我兄明方乃张氏族长,素来宅心仁厚,克己自律,岂会与海贼勾结?”

待张元昌话音落罢,武良驹的脸已经阴沉了下来,嘭的一声,重击扶手而怒然起身,斥道:“混账!莫非你认为是本公子冤枉他了?那没啥说的,你去朝廷去告我吧!冯刺史不是在这吗?你告啊!你告啊!你告啊!”

张元昌懵圈了,呆若木鸡矗立原地,被武良驹的跋扈给惊得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汪……汪汪……汪汪汪……

作为场中官秩最高的冯朴,仿佛看见一只疯狗在冲自己狂吠,还尼玛打不得骂不得,心里是别提多郁闷了。

他脸上的愠怒之色一闪而势,勉强装出了一份笑脸,道:“关于那场案子本官还是了解的,贼人甚是悍勇啊。三百府兵对三十一个海寇,还战死了二十三个。多亏了林家三公子智勇双全,才没造成更大的损失……”

冯朴故意转移话题抛出林三郎,一是缓解气氛,二来呢想的也挺好,是要提醒武良驹,若非林三郎,你武良驹的性命都保不住,对于救命恩人,你总不能像个疯狗似的乱咬吧?

而张家和林家又是沾亲带故的。

看在林三郎的面子上,今天的事是不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没想到的是,他还是低估了武良驹的下限。

“哈哈哈……”

武良驹放声大笑起来:“冯刺史不提这茬本公子都忘了。对了,还有林家,说,你们该怎么赔偿本公子的损失?”

林三郎年轻气盛,乍闻此言,当即不爽站起,叫道:“好没道理,我救了你性命,还要赔钱?简直是岂有此理!”

“当然了!”

武良驹起身,把墙上的宝剑摘了下来。

苍啷~~

宝剑出鞘,寒光四射。

他挽了个剑花,理直气壮地道:“本公子文可安邦,武可定国,掌中剑一扫,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二十三个草寇算什么?还不够我一通拾掇的。又何须你来救?”

“……”

厅中众人瞬间懵圈,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林三郎已经被武良驹的不要脸给折服了,在父亲林知祥的不断打眼色下准备息事宁人,温声道:“好吧,就算你武公子不用我救,也用不着赔钱吧?”

“哼,你要是不来救,本公子就会一战斩杀二十三名贼寇,立下泼天大的功劳。到时候朝廷的表彰下来,我还不是高~官得坐骏马得骑?现在被你一搅合,全完了,你说你该不该赔?没啥说的,一万贯钱,拿来吧!”

“三郎坐下!武公子既然这般说,那我们林家该赔就得赔!”

林三郎还要再说,林知祥这边已经松了口了。

他明白,武良驹这狗逼玩意儿就是不讲理,再僵持下去,这事儿就不是一万贯能解决了。

不过,一万贯钱也不能让武良驹这么容易拿走,以免他的胃口越养越大。

于是乎,老林同志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和武良驹展开了艰苦地讲价工作。

这也算是武良驹唯一的优点了,他对自己的“客户”非常有耐心,最后打了个七折。

也就是说,林家只要出七千贯钱,武良驹就不追究林三郎救了他的事了。

救了人还得倒找钱,这尼玛叫什么事儿啊!

所有人都面色阴沉,暗暗腹诽。

武良驹倒是兴致很高,道:“张老爷子,咱们也别多废口舌了,要不,本公子也给你打个七折?”

“七千贯?”张元昌面皮一抖,颇有些心疼。

“哪啊?七万贯!你什么时候把银子拿来,本公子就什么时候放人。”

“啥??七…七万贯??”

张元昌又再次血压飙升,差点爆了血管。

对于林家和张家来说,最近几年,哪年也得被武良驹勒索了一两万贯的,都习以为常了。

但是七万贯这个数字,就不能应允了。倒不是说拿不出来,但长此以往,绝对能让他们伤筋动骨。

张元昌和林知祥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此例绝不可开!

林知祥看向冯朴道:“冯刺史,您说两句?”

冯朴也觉得武良驹太过分了,七万贯,你也真说得出口!

泉州港一年的税收才一百万贯。这些税银大部分都被押往长安城,真正落在泉州府里的不超过十万贯。

好么,你武良驹上嘴皮一碰下嘴皮,拿的钱就相当于我们整个府衙了,这也太贪得无厌了!

你哪里来的大狗脸?

随即,他字斟句酌地说道:“本官以为,那帮海寇只是在望海楼吃了顿饭,这算不得张鸣方和他们勾结的证据。既然没有证据,武公子就不宜给张明方定上勾结海贼的大罪。所以这赔偿之事,不妨从长计议。”

武良驹满不在乎道:“没问题,反正本公子是不急。什么时候我找着证据了再谈赔偿,张明方就先在我这押着。”

冯朴动了真火,难得坚持道:“既然没有证据定罪难道不该放人?”

武良驹无耻地道:“但也没证据证明他没罪啊,既然身有嫌疑,当然就不能放了。”

“你……”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冯朴这次是真忍不了了。

本以为,武良驹虽然不怕自己,但多多少少会给自己点面子。没想到的是,人家半步不让。简直把他这个堂堂的大唐五品官,当成了街上随便叫了的阿猫阿狗!

他豁然起身,就准备硬扛武良驹!

可正在这时,忽然有个声音慢悠悠响起,缓缓问道:“武公子,那本官要是有证据证明张明方是冤枉的,你是不是就放人呢?”

“哟呵,还有主动架秧子的!我看看是谁要跟本公子龇牙叫板啊!”

武良驹稍稍一愣,这主动架秧子之人的声音略熟,遂循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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