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传闻，骚动起来的只是修仙界的人。
凡俗中虽然也讨论热烈，但因为不涉及大多数人的切身利益，也只被当做茶余饭后的时新话题，凑凑热闹罢了。
灭世传闻却不同了。
不仅提到以前，还关乎以后。整个珀囵世界所有人都被牵扯其中。
林凡的生死不是所有人都关心，但自己的生死没有人不在意。
所以哪怕没有确凿证据，但“上古就是被修士祸害，牵连到整个世界，却瞒着所有人，做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态依然高高在上”的琐碎言辞不知所起，却直击人心。
舆论哗然，凡世对修仙界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发生转变。
什么？你说都是无稽之谈？
好端端的怎么无风起浪？再说谁敢把这么大帽子扣修士头上呢？
证据？
林凡那姑娘的事不也没头没尾，你们不也全都信了？怎么，落到自己身上就要证据了？
你们不知情？被污蔑？那林凡呢？
我们不管！我们知道空穴不来风。
林凡的事若被认定是真，那你们这事儿也假不了。你们若是无辜，那林凡那事也是胡扯蛋……
纷纷扬扬的声音砸向修仙界，搅合得他们准备围攻长天门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置。
倒不是说修士们有多害怕那些凡人。
主要是灭世的原因，修仙界内部知道细节的人，也不多。
亲身经历的那些人早就死绝了。传记书籍上，又刻意淡化这方面，导致沈修远他们这些亲传弟子都不清楚灭世的真正原因。
甚至澄空他们知道的，可能还没有林凡清楚。
而林凡知道的前提，是临渊被乐正远青打服了。要不然林凡也不可能知道。
大部分修士听到修士灭世的第一反应都是愕然，跟凡人没什么区别。
那消息就像暴风一般，以不可抵御的爆裂姿态席卷了一切。随后各种各样的细节，如雨后发芽的春草一样，铺天盖地发散出来。
一时间，耳朵里，脑子里充斥了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让人根本来不及分辨。
当然，如果只是过去的事，修仙界也能推托一句，过去的事情他们并不知情。
毕竟千多年过去了，即便真是上古修士造成的灭世，跟现在的他们也扯不上干系啊。
现在的修士都是灭世之后才出生的，小的才不到十岁，要是就这样背负灭世的罪名，又何其无辜呢？
但引发不安的并不是前因，而是后续。
将上古灭世和现在修士们借故围攻长天门的行为捆绑到一起，谁敢让他们继续？
就是参与的修士自己，在不确定上古灭世真正原因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啊。
更别说那些知道一些消息，但又知道的不多的修士。
就好像澄空先前对林凡透露过，上古灭世的确是修士造成的原因，但多的又不说。
如林凡那样有所了解的，大多是位置相对重要的核心人员。
正因为知道一些，反而知道流言前半段是真，比什么都不知道的顾忌更多。
而真正知道真相的人能出来反驳吗？
他们不能！因为就是那么回事！
但是，真相却跟这次围攻长天门根本不同。
可又不可能将事实公之于众！
这样不就证实了他们自始至终知情，并瞒骗所有人？
他们要是真认了，修仙界的地位掉落不言而喻。
凡人虽然能力低微，但因为基数大，在世界运转中，也充当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就好像蜂群里的工蜂，看起来只会庸庸碌碌的忙活，但蜂巢的运转离不开他们。
是以，哪怕修仙界高高凌驾于凡俗，但在当今的珀囵世界，两界人的生活和利益关系都是相互交融，没办法完全割裂的状态。
而且，凡人对修士的仰望和供奉，还有新生力的补充也是修仙界良性循环的重要一环。
这种情况下，修仙界只能冷处理。
毕竟有些事，只要不落纸为书，就可以永远只是怀疑，只是猜测。
等时间久了，传闻，也就只是传闻而已。
于是整个珀囵世界都沉浸在喧嚣的舆论下，仙门顶层那几个知情人都默契地保持缄默。
相应的，这一手猝不及防的冲击，将所有因为要攻击长天门而抱团的仙门，直接冲了个零零落落。
绝大多数仙门从茫然中反应过来，立马收束手脚，重新审视当前的局面。
尤其是消息受限，什么都不知道的中小宗门，看谁都像对着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阴险份子。
林凡这事本来就蹊跷。
他们不是不知，只不过利益使然嘛，不论是极品灵根，还是搞一搞长天门，都是让人乐见其闻的事。
成了，他们能分一杯羹，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就算不是，也无伤大雅嘛。谁还能保证不会一不小心被蒙骗了？再说，他们就是凑凑热闹而已嘛……
可“冲击长天门会导致灭世之灾重现”这话一出，不明就里的人难免会想：
这事儿若是真的，他们这些小宗门岂不是现成的马前卒？试探风险去的？
难怪这次风向这么齐整，修仙界所有门派都蠢蠢欲动，哪怕不起眼的小宗门也被默认参与进去。这在以往的利益争夺下，几乎是不可能的。
先前还以为是大家齐心协力，要拉长天门下马的大好机会。现在想来，那些人精能让他们轻易讨到好？
长天门下不下马不知道，马蹄下肯定要送一批人下去，他们不正是最好的人选？
各种阴谋论伴着飞起的流言在各宗内外传开。本来就不齐心的各宗门，散得更厉害了。生怕谁凑过来就是要坑害他们。
所有人都选择在灭世之因落定前，明哲保身。
诡异的静默使得凡世众人看修仙界的行为好似就是默认。
流言愈发激烈，不知什么时候，民情中竟然渐渐生出对修仙界的抵触情绪。
修士的各种不好突然就被无限放大，对普通人的压制和垄断……一桩桩，一点点，像决堤的山洪，突然就爆发了出来。
澄空去藏书阁找临渊。
结果人大爷压根不理人，好像天塌下来都跟他无关，背对着他呼呼大睡。
原先不知道的时候，澄空在有些时候，还会抬出掌门身份来，压他一压。
现在心有猜测，掌门身份反倒成了最没用的东西。
澄空立在藏书阁外无语看天，不知道多少次后悔当初怎么就接了掌门这个位子。
林凡的事被上古灭世挤开，长天门暂时躲过一劫的确让他松了口气。
但这时机太过巧合了。
流言似乎是受了林凡一事的启发，但手段却更激烈，结果也让人更骑虎难下。
能有这种手段，还要有这种能力操控全局的……
碧空无云，一只苍鹰舒展双翅，羽尖划破澄澈天光，继而振翅直击长空。
澄空眼睛微眯，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藏书阁，木质柜台内，临渊一个翻身。
压在他头下的书从长凳上掉落，翻转了半圈拍在地上，露出封皮上白底黑字的书名——
《谋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