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中的气氛不算融洽。
不是有雨一直下，而是周严的话，让张天佑很恼火。
“周严，你不说明原因，就要我支持你……”
“动用公安机关搜查两家正常运营的合资医院。”
“这是桂城，可不是兴南县。”
张天佑的话不是讥讽，只是陈述事实。
兴南县是个县，公权力偶尔越界，不说毫无影响，也差不多。
桂城是省会城市。不但有几百万人口，还有数十家各类媒体。
负面新闻很难控制。
更何况就在省委眼皮子地下。市委做事要格外注意。
周严含糊其辞，不说清楚原因，只是突兀的提要求。
张天佑觉得周严在异想天开。
换做别人，张天佑此刻就该把人赶走了。
脑子不好的人，不值得浪费堂堂桂城市委书记的时间。
可对周严，张天佑还不能翻脸。
或者说，张天佑确信，自己翻脸也不会有效果。
果然，周严无视张天佑难看的脸色，抬头看着天花板。
“张书记，您这间办公室，也算文物吧？”
张天佑哼了一声：“算是吧。这栋建筑原来叫公明堂……”
“不过也是重修的。原来的建筑早已经在隋文帝伐陈的时候毁了。”
“前楼原本是考试院。我这边，是近些年扩建出来的新建筑。”
“啧啧！放眼全国，能在景区里办公的，桂城市委大概是独一份。厉害！”
周严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烟，自顾自的点上。
张天佑这才明白，周严是觉得在文物建筑里抽烟不合适。
现在听说是扩建的，立刻不再忍着。
“现在是条件不允许。以后市委市政府肯定会搬迁。把这里让出来。”
虽然不明白周严怎么忽然又扯到这个话题上，张天佑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周严轻笑一声，没说什么。
桂城市委市政府是会搬迁，不过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
而且拖拖拉拉，五六年也没有搬完。
毕竟谁不愿意在风景如画，地理位置又好的地方工作呢。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桂城市委市政府的办公地点，放眼全国，都算“特色”。
在一个县政府都敢盖几十层办公大楼的年代，桂城市委市政府的办公地点一直保持低调而神秘。
掩映在闹市区的湖光山色之中，静立在梧桐朱门的一角风景里。
被冠以“最文气”政府办公场所。
这片建筑群，最早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东晋。六朝时，一直是皇家的御花园。
至清朝，这里成为国子监，并将有七八百年历史的武庙迁至院内。
成为国内为数不多的文庙武庙共用一院的宝地。
近代，这里被改为考试院。解放后，成为桂城市委市政府办公地点。
在省会城市做书记，束手束脚是难免的。不过能在这样的地方上班，大概可以抵消一部分郁闷。
张天佑低头看文件，周严抽着烟，不时喝口茶，像是把这里当成了茶馆。
两人就这样耗着。
周严抽完一支烟，终于开口。
“张书记，能在这里工作，真幸福。”
张天佑脸色阴沉下来。
周严的话，与其说是赞叹，不如说是威胁。
缓缓放下手里的文件，张天佑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周严。
周严神情也很严肃。
“张书记，别怪我说话直接。”
“假如，我是说假如。桂城接连发生影响非常恶劣的刑事案。”
“怎么说呢，比初一那天，定淮门的案子严重几倍......”
“而您因为某种原因，没办法及时处置？更巧的是，桂城市局的新局长，有可能牵涉其中。”
“原本挺幸福的事，就变得不那么幸福了。”
张天佑眼角直跳。明白了周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说到现在，到底在表达什么。
两家医院，重大刑事案，牵涉高层。
而且，杨远朝推荐的，省里有人打过招呼的桂城公安局局长人选，苏城市局局长闵景昇要坏事！
张天佑嗓子发干，头皮有点麻。
狗屁的汇报工作，周严今天找自己，就是来硬拖自己下水的。
不，也不算硬拖。自己还是可以选择拒绝。
可如果拒绝，或者置身事外。按周严的意思，自己和杨远朝，都脱不开干系。
事情如此严重？
“王省长知道吗？”
张天佑稳稳心神，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周严奇怪的看了张天佑一眼，没回答。
张天佑老脸一红，知道自己闹笑话了。
周严在省委门口上了自己的车，别说王省长，此刻大概连帝都，都有人知道。
“我的意思是，王省长知道你说的事吗？”
张天佑强行找补。
又是一句废话。
“知道。陆书记也知道。还有安全部门的郝部长，还有......”
张天佑微微叹口气，自己又被周严绕进去了。
这么多人都知道，周严却故弄玄虚的不直接说。
非要等自己拒绝后，再把话挑明。
是试探自己的态度，也是玩个小心机。让自己在这件事上，捞不到太多好处。
一开始就答应，那是主动。事情办成，好处大家分。
被迫答应，就别想着伸手......
“为什么是你？”
张天佑问道。
这句话，有两层含义。
“刑事案，和你一个档案局局长有什么关系？”
另一个意思：“如此重要，为什么不是陆海或者王鹏飞找我？”
“徽省元合市医院。”
周严只回答了几个字。
张天佑头身子朝后靠在椅子上，不再追问。
觉得自己清楚了来龙去脉。
事情和吴家有牵连。而安全部门一直在追查，从元合医院，一直追查到桂城。
陆海和王鹏飞不想因为这件事和吴家公开冲突。
周严便再次成为“马前卒”。
至于自己，事情发生在桂城，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关系。
陆海和王鹏飞希望自己表现出“积极”的态度......
如果张天佑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脑补出来的，周严来找他，根本没和陆，王两人商量过。估计一定会亲自把周严从办公室踢出去。
自认为想明白的张天佑，依然觉得自己被周严坑了。
即便是陆，王两人授意周严来找自己，也不可能让周严以这种方式。
尽量不引人注意，甚至避开所有人，不难做到。
周严选择在省委大门口，故意让人看到……
偏偏自己也有别的心思，很“配合”的让周严上了自己的车。
“真是比窦娥还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