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暖月。
这是她的名字。
不同于名字那般柔和、温暖，她神色冷清，眸似清泉，整个人气息极为淡薄，安静的坐在连墙壁都漆黑如墨的空间里，好似一缕完全融入黑暗的清风。
令人恐惧的满目漆黑，于她而言，倒显得异样安全和谐。
“地府虐渣系统已启动，是否现在开启虐渣任务？”
任务？
这两字令她沉寂的双眸猛然亮了起来。
这里是地府，她是一名地府公职人员，职位为惩戒令，即“快穿者”，专门负责前往阳间虐渣。主要任务是刷满渣渣虐心值及怨魂幸福值，使任务发布者消除怨气，甘愿进入轮回，令灵魂爆满的地府重新恢复良好秩序。
至于怎么死的，生前是做什么的，又是如何成为惩戒令的，这些她早就忘记了。唯有“任务”两个字，深深印刻在她脑海中，如同一项与生俱来的使命。
“开启。”
话音落下，机械的系统声再次响起。
“虐渣任务正式开启。”
“传输任务发布者影像——”
“传输任务信息——”
“原主身体已损不可用，宿主身体及身份背景，将由地府另外提供。”
“滴——准备投放任务世界，投放倒计时开始，3，2，1……”
……
消毒水的味道，回廊的风声，还有冰凉的温度。
这里是医院吗？
长睫颤动，姜暖月缓缓睁开眼睛，毫无意外的发现自己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左手正扎着针。
“不装晕了？”近在咫尺的声音，满载着不耐和厌恶，“怪不得她们都说你是白莲花。”
撇过头，却被白色的帘子遮住了视线。
原来不是在对她说话。
“渣渣一号李悦出现。”系统突然给出提示。
她眸中迅速掠过波澜，坐起身，稍稍抬手将帘子拨开三指宽的空隙。
目光所及之处，是两个穿着相同校服的女生。
其中一个坐在隔壁病床，神态怯怯，可怜楚楚的揪紧被子，湿润的眼眶仿佛下一秒就会滴下泪珠，送你一幕梨花带雨，确实有点“白莲花”的味道。
另一个女生站在床边，雪白天鹅颈高傲扬起，正对着病床上的女生伸手，语气轻蔑，气势咄咄逼人。
“海瑶，你晕倒在我身上之前，我可是半点都没碰到你，这么拙劣的手段也想陷害人？呵，今天我不跟你计较，把你送到校医室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东西给我！”
姜暖月眼波微动。
原来病床上的少女叫海瑶，那么说话这个，就是渣渣李悦了。
瞧那出众的外貌和气质，还有正义凛然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爱打抱不平的善良千金小姐，谁又能想到，拥有这样出色外表的人，竟会是害死一条无辜生命的杀人凶手！
李悦没发现有人在观察自己，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海瑶身上，见对方依旧缩着不动，也不说话，她冷笑一声，不再废话，直接上手去搜。
“呜呜，不要！”
“唰拉！”白色帘子飘飞。
还没来得及梳理记忆，只打算静静吃瓜的姜暖月，猛地被飞来“白莲”扑了个正着。
顿时，三双眼睛齐齐对视，校医室里一时间静默的可怕。
“你刚才一直在偷听？”李悦瞳孔猛缩，心下不由紧了紧，率先打破宁静。
“不想听，但没办法。”被发现，姜暖月也不心虚，干脆将帘子全都拉开，指了指输液袋。
李悦略宽了心，下一秒忽的眼瞳震动。
她看到了姜暖月的正脸。
没了帘子的阻挡，光芒争先恐后打在女孩儿身上，她微微扬起下颚面向自己，流畅的曲线一路延伸，到修长的脖颈、光洁的下巴、精致的双耳，而后是桃花浅色的脸颊与唇，再接着，就是那对清凌凌的眼眸，似装着一泓清泉，一眼透彻心底。
被这样清澈好看的乌眸望着，李悦却没有心思欣赏，满心只剩下惊颤。
这个女生……跟那人好像！
不，其实她们一点都不像，虽说都是乖巧柔软的样貌，那人更多的是软弱瑟缩、唯唯诺诺，这个女生却多了一份冷然的气质，不像是好欺负的模样。
况且……那人已经死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从未见过的女生，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人。
压下心底的不适和没由来的慌乱，李悦换上笑脸，瞥了眼挂在她腰间的海瑶，语气刻意亲昵了许多，“同学，她是我们学校公认的白莲花，你可千万不要被她柔弱的外表欺骗了，她现在装病博取你的同情，你若是护着她，最后她完好无损，有麻烦的可是你。”
连消带打，骂了海瑶，也警告了姜暖月。
姜暖月视线落在海瑶苍白的唇瓣上，像是没听到她的劝告般，慢悠悠开口道：“她脸色很差，不像装的，你最好叫校医老师帮她看一下。”
这话让李悦神色瞬间僵硬，但很快，她掩住眼中的不愉，抬手将发丝别在耳后，清晰展露全貌，无奈摇头浅笑，“同学，你真是太单纯了。唉~好吧！我是高三一班的李悦，这下你总能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在景宇一高，李悦是全校公认的“女神”，说的话在学生间极具有公信力，她确信，就算这个女生之前没见过她本人，但在听到这个名字以后，肯定也会像其他人一样，站在自己这边。
只可惜，这次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姜暖月先是作出疑惑的模样，而后用清泉般的眸子一本正经又渴求的望向李悦，歉意道：“抱歉，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请问你是得过什么最佳诚实奖吗？或者……从不说谎奖？”
轰！
话音落下，李悦脸上热气蒸涌，惊恼羞怒一涌而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若不是姜暖月的表情太过真诚，她几乎会以为对方是在故意羞辱她！
此刻谁也没发现，一直缩着当鹌鹑的海瑶，因为姜暖月袒护的话语，眼底划过奇异的光芒。
似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她坚定抿唇，趁着李悦气得脑子嗡鸣的空档，猛然受惊般埋入姜暖月怀里，一边将手心的东西飞快塞入被子底下，一边慌张呢喃，“老师，老师，要找老师……”
李悦不察，只觉得终于找到了宣泄怒气的地方，嗤笑一声，不屑道：“真有本事，就会依靠老师。”
姜暖月却是察觉到了什么，面上不显，故意分散李悦的注意力，十分“赞同”的点头。
“是比那些只会欺负同学的人有本事。我向来不是很理解那些人，既然觉得自己那么有本事，欺负同学多大材小用，应该去战场呀！你说对吧？王同学。”
神特么王同学！
李悦果然被带偏了思维，想要严肃重申一下自己的姓名，却又被一道浑厚的男声冷不丁吓了一跳。
“哎哎，你们干嘛呢？那位同学，你抱着人家干什么？赶紧起来！”
李悦立马认出这是景城一高的教导主任，心里暗骂海瑶，竟然真的念叨过来一位老师，当下也不由紧张起来。
这位教导主任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从不会因为哪位同学成绩优秀就偏向谁，万一海瑶听了姜暖月的话，借此机会向他告自己的状，他再深入调查……
然而她还没想好对策，就见海瑶猛地起身，展开双臂对老师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仰头兴奋朗诵。
“啊！墙，是灰色的！我，在天上飞！”
姜暖月：……
李悦：……
教导主任：……
这是什么操作？
“同学，你、你没事儿吧？”教导主任第一个察觉过来不对劲，走进来格外小心翼翼的询问：“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海瑶迷茫的歪了下头，随即笑道：“我是人啊！”
教导主任拍拍胸脯，爽朗笑道：“对对，你是人，我也是人。”
“不！你不是人！”
教导主任：“？”
“你是龙！跟我一样在天上飞！”
“什么情况？”教导主任的瞪大了眼睛，手指抖啊抖指向李悦，“你说说，她这是怎么了？”
李悦松了口气的同时，内心也有些慌乱，对方莫名癫狂的模样，连她也不敢确定是装的，赶忙退开一步，与海瑶拉开距离，无措的看向教导主任，“我也不知道，之前她还好好的。”
“你们——”教导主任稳了稳心神，赶紧抬手指人，点到姜暖月，瞧见她挂着的输液袋，手腕又拐了个弯儿，“你们两个跟我回办公室，李悦是吧？你扶着点这位、这位生病了的同学。”
李悦蹙了蹙眉，不情愿的用两根手指扯住海瑶的袖子边缘。
不知道对方是真疯还是假疯，为了保险，她只能跟过去看看了。
待三人从校医室消失，姜暖月垂下眸子，握成拳的右手从被子中拿出来，缓缓在眼前摊开。
白皙的掌心静静躺着一个黑色的U盘，正是海瑶塞给她东西，李悦之前向她讨要的应该也是这个。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海瑶为了这个东西不惜装疯，却又把如此重要的东西给了她，这是为什么？
姜暖月并不清楚答案。
“唰——”
帘子轻响。
“还没输完液？”恍惚间，最后一张病床传来少年暗哑的声线，带着初醒时的困顿迷茫，猛然敲打在她心上。
“系统提示，宿主与该少年谈恋爱，有助于提高渣渣虐心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