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爱国有些年没回家了，不过纺织厂筒子楼的位置还是知道的，带着媳妇两人慢慢吞吞的往回走。
早上没吃多少东西，现在早已经是中午。国营饭店里吃一顿太奢侈，票证钱财都不够的两人唯有空着肚子顶着日头皱眉着走。
蒋爱国心里有些火气，也不知道是什么。在五月的大日头下，大汗淋漓的来到了纺织厂的筒子楼。
他离家做知青时，其实家里住的不是这筒子楼。这还是后来蒋劲田托关系才能提前批示的单位用房。
做知青时蒋爱国过年时也回来了几次，可他从没有像今天这般不知所措。
站在门口，手举了又落，隔了一会才敲了门……
“咚咚咚……”
门打开了，屋内串出来一个梳着两个麻花辫的圆脸小姑娘。白色的上衣配上黑色的裤子，清清爽爽的看着就是舒服，“哥？”
陈清欢仔细看了看蒋爱国。不得不说，蒋家的基因还是往好了长的，蒋爱国一副浓眉大眼，非常符合如今年代的审美。
他驮着两个大包袱，有些吃力的笑了笑，然后率先先进了屋，才问道，“爸妈呢？我不是拍了电报说今天早上回来么？”
“上工去了，厂子里最近在加班，歇不了。”
“哦，原来是这样……”
丁美芬还在屋外的走廊站着，看着兄妹两人没人说一句话提到她，心里的苦水几乎要满出来。
聊了两句，蒋爱国似才想起丁美芳来，把门口站着的丁美芳拉过来同妹妹介绍道，“这是你嫂子。”
丁美芳看着小姑娘歪头看着她，有些好奇，有些陌生。对方也不喊一声她，不吭气的模样看着让丁美芳不觉低下头来，气势上就落了下乘。
陈清欢也觉得这样不好，没有礼貌。可她心里还记得蒋爱娟的愿望，不要给新嫂子好脸色看。这样一来，她也不得不做出这样一副模样来。
陈清欢给两人倒了茶，门口这时也围上了看热闹的邻居们。她们都是同李燕一个纺织厂的熟人，也认识蒋爱国。
国人就是这般爱看热闹，于是蒋家顿时热闹起来，几个阿姨围着问这问那的，好不热情。
丁美芳一直在拐角里坐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看着丈夫同那些人有说有笑，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她心里的自卑与难过反复出现焦灼着，直到人群散去，家里安静了下来，都无法平静。
跟邻居们热络完，蒋爱国也没顾到怀孕妻子的不适，转身就去收拾行李了。
丁美芳有些蜷缩着身躯，在墙角的小板凳上低着头。这时，她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搪瓷缸子……
“给你。”
抬头一看，是她的小姑子蒋爱娟，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对方也不肯同她多说一句话，把搪瓷缸子往她手里一放，扭头就去一旁坐着，拿起了本书看起来，十分高冷。
城里人似乎跟乡下人是不一样的。丁美芳心里想着，她就读不进书。
看了看手里的搪瓷缸子，丁美芳以为里面应该是水，可没想到打开了才发现对方还放了些别的。缸子里白白的水，闻着有奶味，香香的，挺好闻。
“是麦乳精，我不爱喝这个，你喝吧。”对方脸对着书本，动作都没换一下，带着一股清淡之气。
“……哦，谢谢……”丁美芳结结巴巴谢道。
“不用谢我，我不爱喝这个。”
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冷冰冰的，似乎真的不是一种关心。丁美芳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继续沉默的喝起来。
喝完后，似乎是甜甜的麦乳精的作用，她的心安定了不少，人也平静了下来。
……
蒋劲夫同李燕下班回来时，看到蒋爱国这个下乡插队多年的儿子后，还是忍不住流了泪。
“你这个死孩子，妈以为你一辈子都得在乡下做泥腿子了！你咋你……”李燕抱着大儿子，毫不留情的在他背上拍了又拍，激动又气愤的嘴里停不下来。
“好了好了，孩子刚回来，你这样边上人都看着呢！”蒋劲田拉住妻子，示意筒子楼里的邻居们会听到动静。
于是三人坐在狭窄客厅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李燕啪啦啪啦的说个没停，蒋爱国也带着笑，一脸激动的同父母聊着。
陈清欢坐在客厅处的另一角，她的床已经搬出来了，因为家里实在太小没地方只能摆在客厅。
她看着一边的其乐融融，再看着她哥蒋爱国的老婆就在那墙角的冷板凳上没人搭理，心里只能暗暗摇头。
李燕同蒋劲田这对夫妻不可能看不到这样一个大活人，两人却丝毫不提一句，也不同对方搭句话的。这样明摆着就是一种下马威，冷暴力了。
陈清欢穿越许久，如今在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有很多怜悯之心。可孩子跟孕妇就是她心里的底线，就是她认为做人的基本道德。
看着对方这样，她也有些替对方心疼了。不过她接收了蒋爱娟的心愿，又不能同对方有个好脸色。
陈清欢唯有在一旁看着，想着有什么方法。
哎，这还真难办……
丁美芳来到蒋家的第一天，被蒋家人忽视的坐了许久冷板凳。吃饭时也没人跟她多说什么，桌上就两道菜也被几下捡了个精光，碗里的饭也就半碗……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后，丁美芳的肚子就饿。她饿着肚子在小房间里更是不知所措的看着丈夫蒋爱国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
“爱国……”丁美芳忍不住道，“我……我……”
我了半天，她却说不出什么话来。蒋爱国正在摆弄着明天去报道的文件，也没有注意到她。
肚子里咕咕咕的叫的难受，丁美芳用手摸了一把眼睛，感觉眼睛也有些难受，像是被烟熏过一般火辣辣的让人发闷。
“爱国……”
“我在有事呢，你要是无聊，就出去跟小妹聊聊天吧。”蒋爱国头也不抬，手里拿着的证件被他谨慎的收好。
丁美芳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忍住了肚中的饥饿，开了房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