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省军在三楼房内换衣时，不觉回想起刚才上楼间看到的一抹身影。他倒是没有看到样貌，只杜夫人已经许久没有那么开怀了，让他也能瞧出些源头。
前两日就听闻沈家让自家小姐过来他们杜府相看。那沈小姐留学出过洋，想来也有些手段。
他理着衣襟，换上了西服，身边跟着的小厮阿华顺势帮他整理着衣摆。
“大爷呢？”杜省军白天在军部一路忙到刚才才下班，看到了做客的沈小姐，倒是忽然想起，沈家小姐与大哥定亲的事。
“大爷？不清楚。最近大爷在弄诗会，该是忙的吧。”阿华看着他的二少爷，不确定的答道。
大爷杜省孟与二爷杜省军不同，爱诗会，爱文学，不喜俗物。整日里都喜欢与北平的才子们商讨文学，瞧不见人。可找他也方便，不是在诗会，就是在小洋楼那边。
“二爷是要跟大爷说什么么？”阿华问道。
“无事，没什么要说的。这本就是他自己的事。”杜省军说道。
原先杜夫人想着沈家早已大不如前，今时不同往日，哪里能配上家里的长子，所以打算让沈府小姐与老二杜省军定亲。可他爷爷不同意，沈老太爷早已入土为安，可他却不能这样对故友的孙女。按长按辈，都该是杜省军他大哥为先，所以这事，最后也就落到他大哥这头了。
杜省军想着前两天他大哥还对他抱怨过，这事让人心烦。杜省军不由觉得，要是自己派人跟他大哥说，沈小姐已经到府上了，多半他大哥能躲在外头不会回来。
换了衣服，还有饭局里的急事等着，杜省军也不打算与那位沈小姐寒暄一二，阿华给他披上了披风，两人就直径下楼离去。
二楼屋内，李妈捂着嘴还在呜呜的哭着。
陈清欢看着她如今一副即将上刑场的模样，倒是觉得这李妈，竟然连小环这小丫鬟也比不上。
好吧，刚才回房一时兴起，陈清欢也懒得再把李妈打发去别处。整日里这样提心吊胆的，还不如拉开了说。反正现在她已经以沈未央的身份见过杜夫人了，也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算李妈再没脑子，还能做出来什么呢？
李妈估计也想到了这里，更深一步说，李妈知道替嫁后，哪怕是极怒中，所有的话依旧都是低着声说出口，就已经告知了陈清欢，她心里的顾虑之处。
“李妈。”看着李妈的情绪好了不少，陈清欢才再次开口道，“我与你小姐之间的事，如今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罢了。你跟小环只要不拆穿。又有谁会要了你们的命呢？”
李妈听完，抬头看向她。
“你跟小环的卖身契还在沈府。过几日我学着你们小姐写信，把你们的卖身契要过来就给你们。我并不想扯你们进来，只要你们陪我在杜府待上一月，让他们不会怀疑我的身份，等过上一段时间，我就给你们每人一大笔银子放你们走，如何？”
小环在一边旁观着，觉得这个乞丐实在太可怕了。句句都让人心动。
是呀，她也是这样妥协的……李妈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
果然，在小环的见证下，她听到了李妈如同之前的她那般，一步一步进入到这个神秘的乞丐所编织的网中，成了被捕的猎物一般挣扎不脱。
“拿着。”
那奇怪的女人又扔出两个荷包来，一个扔给了李妈，一个又扔向了小环。
小环手里握着沉甸甸的荷包，呼噜一声吞咽下了口水。她已经弄不懂这个女人要干嘛了。
“这是……”李妈拿住了荷包，只用手那么一接，就知道了里面是啥。里面少说也有五十洋元！
“就当封口费，顺道说一句，我不缺钱。李妈现在也尽可以去下楼告诉杜夫人，我也无所谓。”
对方的样子不像是说假话，李妈同时也被那人大方的出手吓到了。
这……
回去说了就是死，哪怕跟了沈夫人一辈子，李妈依旧知道，这个事自己讨不了好。
而现在只要不说破，就能有这么一大笔钱！之后也还有！
李妈的心怦怦的跳的厉害起来。
她常日里就是好赌，胆子也稍稍带了些赌徒的性子。因为是自梳女，无儿无女的她如今更是吃饱喝足就万事不愁。
可是自古财帛动人心，心一横，李妈咽下口中的唾沫，说道，“还得加点！只要你再加一倍，保管谁问，你都是沈府小姐！真真的！”
“呵呵……”陈清欢看着她，冷笑一声，“那你现在就去说去吧，咋们一道同归于尽如何？”
陈清欢不缺钱，不缺金银首饰。可现在的她就是最讨厌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李妈要是乖乖应下了，那陈清欢以后也不会亏待她。看小环就知道，现在陈清欢可是已经给了一百多的大洋给她了，就因为这小丫鬟识相，让人喜欢。
“……”李妈看对方不答应，知道这估摸也是底线了。她也想威胁对方去告诉杜夫人，可是……到时候她也离死不远了！
场面安静了下来，双方都似乎在较量。
哦，不……
是李妈认为在较量。
可当对方的眼神含着一股寒意看向她时，李妈忽的冷汗直冒，那是一种敏锐的第六感。
“行……这些也行……够了……”李妈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
“行就好……”陈清欢收回目光，从沙发起身落座与一旁的梳妆台位上，“在我身边，不需要你时时服侍。你完全可以找找什么别的爱好打发时间。只要别说漏嘴了，其余的，都随你。”
看着对方那唯唯诺诺的模样，陈清欢接着皱眉又道，“要是没有别的要说的，就出去吧。我累了，小环留下来服侍我就好。”
李妈捏了捏手里的荷包，点头哈腰出去了。
“为什么又给我洋元？”看着李妈出了房门后，小环才开口问道。她实在想不通对方如何想的。怎么这洋元就真跟不值钱一样乱给她。
“没什么原因啊，因为……我喜欢呗。”
对方的话让小环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