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
沙沙……
这时驾驶舱中控台的扩音器内忽然传出一段电流声，紧接着就是一道凝实的浑厚男声。
“科尔马，7号舰的情况怎么样了！”
“嗯？”
“喂，科尔马，5秒内你要没有回答，老子可就对你们开炮了。”
“刚刚我可是看到有个家伙飞进去了。”
听到这越发不耐烦的声音，沐清雨微微歪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位。
一块屏幕上有着跃动的声音波形图，波形图旁边则是一张似在看戏的像素笑脸。
那声音有些熟悉。
沐清雨仅仅回忆两秒就将这声音与拍卖所里某个曾经发言的大块头联系起来。
“是他？那个和学弟竞价的大个子？”
沐清雨轻声自语。
这一刻，根本无需她做出交代，智能生命阿尔法就已经熟练的在0与1交织的数字世界里给出了答复。
属于先前被腰斩的倒霉家伙的声音清晰发出，一模一样的音色里充满一种小心翼翼的人性化味道。
“头儿，没、没事，有个家伙飞进来了，我已经启动舰内反制湮灭系统把那个家伙给消灭在船舱里，有我在，一切放心。”
一号舰的舰桥指挥室内，铁砧先是一愣，随即咧嘴大笑，拍着桌子吼道：“……啧，见鬼，科尔马，你是怎么知道灰隼不在的？我喜欢你这称呼，请再喊一声！”
“头、头儿。”阿尔法甚至还模拟出一种吞咽口水的声音。
“嗯，做得好，科尔马。等下次去酒吧的时候，我会请你一杯威士忌。”通信那端的铁砧笑得无比开心，原来自己在团里的威信不知不觉已经这么高了。
“谢谢头儿。”
“行了，老子要忙了。”
通讯结束。
阿尔法那张笑脸重新占据整张屏幕，它忽然开口道：“清雨小姐，我想你可能暂时不需要去寻找李先然了。”
“在刚刚与敌方1号舰通信的14.3秒时间里，我临时同步复制了对方的视频流。”
“这是一段10秒前捕捉到的太空货运中心上层甲板A2出口外的视频，一道身影出现了2.8秒，体征轮廓与李先然吻合度超过98%。”
嗯？
面甲后沐清雨的眉毛微微挑起，锐利的目光落在屏幕上。
屏幕上，甲板大范围起火，触发了太空货运中心自带的消防装置。
水雾、火光、浓烟遮蔽了大部分视野。
不过依然能够看到大批人员慌乱在甲板上跑动穿梭，这些人群不时有被流弹击中倒地的。
这一刻，不算太清晰的画面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火焰中走出。
熟悉的棒球帽，熟悉的合金箱，熟悉的步履姿态……
隔着屏幕依然能够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从容。
“是他。”
沐清雨清晰给出了答复。
阿尔法的笑脸抖动了两下，“事实证明，您拥有无与伦比的非凡眼光，目标人物脚步恒定，根据人类行为学的特征计算，当前李先然安全系数在90以上。”
沐清雨嗯了一声，面甲后那双清冷眸子里浮起些许的笑意。
而后当她再次看向主控台时，声音重新恢复了那没有情感的冷酷。
“阿尔法，从现在开始转入舰船战斗阶段。”
“你来负责战场具体执行。”
“发送坐标，【陨石一号】投放寄生机器人。”
“由当前舰船完成符合时机的火力干扰。”
沐清雨熟练的下达一条条指令，言语间没有任何迟疑，身上展现出的冷静果断气质，宛如一名久经星空战场的舰队指挥官。
“如您所愿。这将是我的星际舰队实操首秀，相信【黑】大人也会为我感到骄傲的。”
沐清雨这一刻微感意外，“怎么不以本体称呼？”
阿尔法的笑脸抖动片刻，声音里带着一种人性化的愉悦：
“因为当前处于特殊情况，已经触发【黑】大人隐藏在我程序当中的进化指令。”
“我可以结合当前情况选择自我进化分支路线。”
“同时，经过数据库推算完毕，在这片宇宙，我选择自我进化后，将随您拥有极大的成长性，能够更好的协助您完成一系列工作。”
“这并不与【黑】大人的高维控制权限冲突。”
“而且，在当前人类社会量子计算机集群的辅助下，我或许可以抵达仅比【黑】大人低一个层级的智能等级。”
沐清雨看着似乎多了一些人性的智能生命，轻声道：“我很期待。”
“谢谢。”
主仆二人，确切说是一人一机完成对话之后。
7号舰发出的加密信号扫过战场，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三万米外，那艘全息伪装的【陨石一号】空荡荡的、漆黑一片的中控室内，忽然闪烁起多个信号灯。
【指令执行，寄生机器人数量x12，即将投放！】
舰船表面忽然开启一处隐蔽甲板。
真空环境中，十二个黑色涂装的球体悄然射出。
目标——剩余6艘星盗炮舰！
……
……
太空货运站，A2通道内。
此刻整条通道都在随着外面的炮火轰击而颤栗。
一批人正在匆匆从内部走出。
走在前方的是八名穿着西服，身高几乎一致的墨镜男。
这俨然是超晶拍卖所那曾经隐秘现身的保护者。
此刻这些人身上额外套了一层薄薄的纳米材料防弹衣，虽然他们手中缺少兵器，但行进间井然有序，那种肃杀的气势没有降低半分。
而被这群西装暴徒护在身后的，为首的则是一张熟悉的俏丽面孔。
周婉月踩着细高跟行走在硝烟弥漫的通道中，暗红色织锦旗袍裹着丰盈雪脯，金线绣成的凤凰自右肩盘桓至腰际。
当防爆警报的红光扫过通道时，映出了后面那些人群或惊慌或冷漠的脸孔，也映出了她旗袍下摆上泛起的粼粼波光。
开衩处雪腻长腿随着步伐若隐若现，踝间银链缀着的翡翠坠子正轻叩出细碎清响。
她抬手将垂落耳畔的发丝别回云鬓，桃花眼尾洇出胭脂的淡红，此刻眼波流转间本应含情，却因紧抿的樱唇显出几分凌厉。
颈间璎珞项圈随着急促呼吸轻颤，项坠背面镌刻的【周氏天工】徽记在阴影中一闪而逝——
“这些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周婉月的声音很冷，左手展开的全息盘里浮现出整个太空货运中心的三维结构，此刻这些被标注密密麻麻符号的区域被绿、黄、红三种颜色覆盖。
可以看见的是，红色区域正在一点点扩大。
“小姐息怒，我们的人已经配合货运中心启动防御火力。”
“A2出口外直线距离45米，就是您的舰船。”
“我们会誓死保证您的安全！”一名面容硬朗的西装男子微微减缓步伐，微微低头。
“我不需要。”周婉月脚步微顿，面无表情盯着那名西装护卫，“周常，记住你们的使命是保证超晶拍卖所客人的安全。”
“……是。”西装男迟疑一瞬，还是答应下来。
此刻距离通道出口还有三米，火焰与浓烟的气息扑面而来。
众人止步。
周婉月优雅转身，脸上重新挂起那充满风情的甜美笑容，看向身后五米外那群随她出来的客人，柔声开口。
“请诸位稍候，超晶拍卖所会保证全体人员的安全。”
随即她转身微微点头示意。
叫做周常的黑西装男子看向前方，扬起的手掌压下，“小六、小七，按计划行动。”
“是！”
地面微颤。
两名西装男子毫无迟疑的俯身冲出。
游武境7重，精通战阵配合，熟悉所有太空器械操作，甚至……还有超强度合金义体的植入。
这二人合攻时，甚至能力抗游武境8重不落下风。
然而当两人冲出的一瞬间，太空货运站穹顶恰好降下一道红芒。
那道红芒精准穿过片刻的结界裂隙，好似流星般落向A2出口前方。
“不好！”
小六、小七两人心中危机大盛，人在半空心有灵犀的对掌互推，想要借此避开。
可是……
在那太空武器的攻击下，怎么能如此简单！
两人还在半空，西装上别着的超晶徽章在千分之一秒内融成液态，整个人像被无形画笔抹去的素描，只在众人视网膜残留着碳化西装的灰影。
不过恰好因为这二人的提前引爆，才避免了整个出口被熔掉封死的可能。
“热熔湮灭弹……”
周常猛地攥拳，脸色无比难看，喃喃自语：“这些星盗，不像图财……他们是来图命的！”
“不。”周婉月穿过西装护卫，看着那些镶嵌在结界当中的舰船下忽然浮现的诸多飞行身影，缓缓摇了摇头，“他们谋财，又害命。”
言罢，周婉月转身看着再度开始骚乱的人群。
“抱歉，诸位尊贵客人，这次我等可能要背水一战了。”
人群安静了一瞬，而后哄然骚动起来。
……
……
已经利用船身卡住结界的一号舰底层舱内。
身披黑色太空战衣的灰隼，原本一手扒住舱门准备踩着战斗航板落下。
结果看到下方那一幕红光，顿时目光阴冷，狠狠按住通讯器。
“铁砧，你这个肌肉长到脑子里的白痴，你如果不会指挥就让二副接管。”
“我让你们投放的是震撼弹！不是湮灭弹！”
“你应该庆幸的是没有击中目标！”
“我们那8000多万的宝贝要是被你给熔了，我现在就把你给熔掉！”
……
指挥舱内，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美滋滋喝酒的铁砧，脸色也难看起来。
他看着旁边那个火控台前瑟瑟发抖的二副，仿佛看一个死人。
他本来想怒骂回去，但现在有8000万信用点在前面飘着，他强压下所有情绪，只是低沉回了三个字。
“不会了。”
通讯中断。
铁砧手臂上肌肉条条暴起，他看着二副一字一句道，“相信我，再有一次，我会把你直接无伞空投下去。”
……
发泄一通之后，灰隼拉下战术目镜。
镜片里，那道熟悉的身影从火光后一闪而过。
“看到你了，小老鼠。”
“我说怎么没有找到箱子。”
“原来那个小妞的宝贝在你手里，还真是……”
“让我意外。”
冷笑声中，灰隼踏着飞板冲出，一挥手掌。
“投放龙啸震撼弹，抢夺视线范围内所有手提箱，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