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揽置之不理,顾自说着:“我若问你京城里的那人究竟是谁,你必定不会告诉我,所以我还是珍惜机会,问点别的吧。比如,你们这次为何要采赭石?”
“我奉令行事而已,无可奉告。”顾烟烟不满地看着赵月揽,他能含糊其辞地回答她,她自然也能。
静静立在一旁的沈烟忽然笑起来:“无可奉告?其实你自己压根不知道吧。”
顾烟烟锐利的目光扫了过去:“我和月揽说话,有你何事?”
“人家不是说了吗,与你没有那么亲近,叫九王爷就好,只有你非要厚着脸皮与人攀关系。”沈烟继续说着,“说起来你也真是可怜,一条替人做事的狗而已,若离。”
顾烟烟原本杏目圆睁,恼怒而不屑地看着沈烟,但当她听到最后两个字时,脸色变了。错愕与惊惶之后,顾烟烟脸上浮现出一层杀气。
“你知道了?”顾烟烟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沈烟,戾气尽显,“你们都知道了?”
赵月揽道:“是啊,所以你也就别再装了。你是什么人、什么样子,我心里一清二楚。”
“你、你是何时知道的?”
“在我给你休书之后,我就知道了。不过休书已给,我自然得稳住你了,所以你来皇城司看我时,我才告诉你,给休书不过是权宜之计”
顾烟烟身形晃了晃:“原来你那时就知道了……若非如此,你恐怕一早就铁了心休我?”
赵月揽不说话,但他面上的神情再明显不过了。
顾烟烟眼里露出深深的寂寥:“既然你想要稳住我,为何来了洛阳之后又如此冷漠……”
“因为逢场作戏这件事,我不太能胜任。一次也就罢了,多了我可受不了。”
顾烟烟发出一声尖叫,忿忿问:“连这点逢场作戏,你都不愿?”
“我先前说过,话要说太透可就没意思了。其实你都明白,何必再问?”
“明明我才是三司史之女,我才是九王妃,你弃之不理,竟看上了一个冒牌货?”
赵月揽缓缓摇头:“此事没有先后之分、真假之别。能入我赵月揽心的,那便是真的,入不了,便是假的。你是顾烟烟也好,若离也罢,都与我无关,因为你不是我要的人。”说话间他伸出手,扣住了沈烟手掌,十指交错摩挲,传递着掌心的暖意。
沈烟手颤了颤,但被赵月揽用力握着,在这险峻环境里她心中竟有种格外宁静踏实之感。因为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赵月揽的手都不会松开。
顾烟烟呆呆看着赵月揽,满目怆然之色,忽然她目光移至沈烟脸上,扬起一抹诡谲的笑:“你们高兴不了太久的。”
她回头,对着身后一个影子静静说着:“出来吧。”
人影动了动,顾烟烟身后走出一个清瘦少年,白净的脸,清秀的眉眼,漆黑深瞳投向了沈烟。
“黎况?”沈烟低呼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双眼。
黎况还在为顾烟烟做事?他真的投向了离殇门?
“你没事?”黎况深深望着沈烟,肩头微颤,目中现出释然,当他目光移至沈烟和赵月揽紧紧牵住的手时,一阵恍惚,眼底波澜掀起,他下意识咬起了嘴唇。
顾烟烟退后一步,向黎况发出命令:“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一件事,杀了他们。”
黎况垂目,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剑,随后他迈开了步子,向沈烟走去。
赵月揽拦在了黎况面前:“不管你替谁做事,都休想伤害她。”
黎况停住了,嘴角忽然扯出一丝苦笑:“伤害她?怎么可能呢?……不过九王爷,若是有机会的话,我倒是很想与你比上一次。”
赵月揽眼里闪过疑惑,一时不太明白黎况的立场,但他见黎况张扬着某种莫名的斗志和锋凌,便颔首道:“好啊,我等这天也很久了。”
“可惜,不是现在。”黎况说罢,缓缓转身,面朝着顾烟烟。
顾烟烟一愣,喝道:“你转过身做什么?没有听见我刚才的话吗?”
黎况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看着顾烟烟:“不知你现在觉得脸怎么样?是否开始隐隐作痒?”
“你什么意思?”顾烟烟色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隐隐间颊上似乎真的开始泛起痒痒的感觉。她大惊,忙再次抚摸整张脸,忽然发现:这份痒绝不是她的错觉,而是真的!
“你……”顾烟烟指着黎况,一颗心砰砰直跳,几乎蹦出了嗓子眼儿。
“莫非你刚给我的忘忧草有异?”顾烟烟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黎况从怀里掏出一把青翠欲滴的小草:“听说忘忧草的药性是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还得再敷,依次循环,永不停息。你放心,这样的忘忧草我有一把,够你每隔三个月就用上一次。只是不知,你的脸是否能承受……”
顾烟烟叫道:“不可能!那个叫楚楚的女人明明也敷了忘忧草,我们敷的是一样的!”
说话间,顾烟烟的脸颊转红,那是因旧伤复发而现出的裂痕。那裂痕像盘根错节的枯枝,一下子弥漫整张脸,显得尤为可怕。
黎况道:“忘了告诉你,你的旧伤每复发一次,就严重一次,直到最终面目全非……”
“你是故意的!”顾烟烟捂着脸,一声凄厉尖叫。
黎况逼近顾烟烟:“告诉我,离殇门门主是谁?”
顾烟烟冷冷地笑了:“原来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知道门主身份……可是我为何要告诉你呢?”
“你若告诉我,我说不定还能留你一命。否则……”
“否则就把我杀了吗?”顾烟烟漠然看了黎况一眼,“那你还是动手吧。”
“你宁愿死,也不肯告诉我?”
“若是告诉你了,我将带着这副面容苟活,那比死更难。所以我宁愿死。而你,你这个叛徒,也休想知道门主半点消息。”
黎况扬眉看她,手不由握住了剑柄,浑身杀气乍现。
沈烟忽然问道:“楚楚也敷了忘忧草?难道她的脸也受了伤?”
黎况道:“这个女人用楚楚的脸做试验,狠毒至此。她见楚楚没事,才放下疑心,用了剩下的忘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