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不敢相信似的，伸着脖子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脸色彻底白了。
那个衣裳半湿不干的公子哥，外袍里面竟挂着一枚令牌，那令牌上的字……
方周脱口而出：“九王爷！”
他身后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正欲发问，却见方周眼神呆呆地盯着某一处地方，众人顺着方周目光看去，一个个都浑身一颤。
方才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一男一女，正是九王爷和九王妃……
方周背上的冷汗瞬时淌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人群：“别看了，都给我散了！”
方周手下之人这才回过神来，忙着疏散众人，最终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只剩下了赵月揽沈烟，还有那个大个子。
方周狠狠瞪了大个子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道歉？”
“我道歉？凭什么啊。”
方周被气个半死，心里骂着那人不识抬举。他只盼速速解决此事，手一挥，示意来人将他拿下，免得他再冲撞了九王爷。
“该抓的是他，抓我干什么？”大个子不甘地挣扎着。
方周忍不住叱道：“不长眼的是你啊！也不看看你面前的是谁！”
他定了定神，拎着颤抖的小心脏向赵月揽深深作揖：“九王爷，卑职来迟了。”
赵月揽动也不动，冷冷地瞥了眼，算是打过招呼了。
方周被那目光一瞥，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
大个子听到“九王爷”三个字，怔了怔，随后两腿一软，虎背熊腰一下子缩了一截。
沈烟笑道：“把人放了吧，他也没犯什么事，顶多就是没认出王爷来。大人不也一样吗？”
方周擦了把汗，满手湿热，他回头喝道：“听到没？把人放了！”
大个子“咚”一声坐在地上，脸上的汗比方周好不到哪里去。这下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勉强站起来，忙不迭跑远了。
方周总算松了口气，哪知回身触到赵月揽神色时，方周一颗心再次提到嗓子眼：“九王爷，我等已在此地恭候多时了。方才人多，让九王爷久等了。”
他再次暗自打量赵月揽，心中委屈的很。
谁能想到这位京城来的九王爷如此朴素，非但没有半个随从，还穿了件半湿不干的衣裳？至于九王妃，也没有半点九王妃的模样……
赵月揽微微颔首，总算开口了：“带路吧。”
方周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腆着笑带头走着，顺带将准备了一宿的风土人情介绍给背了一遍。
赵月揽坐在车厢里，闭上眼幽幽道：“这些以后再说吧。”
方周立时哑巴似的，闭上了嘴，连大气都不敢出。他心里不住想着：本想着早早接了九王爷九王妃，好在他们面前表现表现，想不到一来就将九王爷给得罪了，这下可好……
方周绞尽脑汁，想着无论如何都要争取机会，弥补今日的过失。
75
要说赵月揽被皇上发配至巴蜀，明面上是被贬的，但其实当地大小官员都明白，赵月揽乃九王爷，当今圣上之胞弟，纵然是往低处去，能低到哪里？
皇上给赵月揽安排了个一官半职，也不过是虚职。论官职，他可比方周的乌纱帽低好几位，但到头来，还是方周捧前捧后着地巴结着赵月揽。
递交了任职文书之后，方周屁颠屁颠地带着赵月揽和沈烟去了他们的府邸。门一开，府里走出来数个伶俐丫头和一众侍卫，躬身迎接着府邸主人。
赵月揽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冷冷地转一圈，问方周：“这是怎么回事？”
方周笑道：“九王爷，这不是看你身边没有可供使唤的人吗？这便特别派了人来。”
“方大人倒是细心的很。但是，知道我为什么不带随从吗？”
方周愣道：“想来是长途跋涉的，人多不太方便。不过九王爷既已到了巴蜀，就不必担心这些琐事，一切都交由我等安排。”
赵月揽不为所动：“方大人还是以职位来称呼吧，毕竟我来这里有官职自身，不是享清福来的。”
方周心说：九王爷你可不就是来享清福的？他坚持道：“不不，公务事归公务事，身份归身份，九王爷，您不在意，但咱们这还是要讲究的。”
赵月揽不再多说，他看着面前这些丫头侍卫，露出厌嫌之色：“我不带随从，是因为不需要，你倒好，派了一院子的人来。”
方周愕然：怎么？九王爷不需要？
这下可尴尬了，人都派来了，总不至于叫他们回去吧？
更何况，这些丫头侍卫，都在面前候着呢。
这时赵月揽道：“都撤了吧。”
“都撤了？”方周挠了挠头皮，有点为难。
他想了想，小心地问：“九王爷既然这么说了，那咱们这就把人手撤了。不过，若是全部撤了，这府里未免也太冷清了吧？而且，无人照顾九王爷和九王妃的起居饮食，那可如何是好？”
赵月揽冷哼一声，对方周这种问题压根不想回答。
沈烟笑起来：“方大人一番苦心，王爷都看在眼里呢。只不过王爷喜欢低调，不喜欢太过铺张，又怕方大人太过操劳，若是传出去，这可就不好了。”
见沈烟打起圆场，方周总算稍微松了口气：“九王妃说的是，方某确实还有考虑不周之处。那您看……”
“这些人既然都是方大人安排的，那想必你对他们最了解了。不如劳烦你挑两个机灵的丫头，再挑四个可靠的侍卫，这六人留下来，其他人都回去吧。”
沈烟提出了解围之道，方周哪还敢有异议？
不过话说回来，他跟这些丫头侍卫压根未曾接触过，哪里知道哪个机灵哪个可靠？说来说去，还是得让手下去挑选。方周忙不迭应着，这就去吩咐了。
趁着方周跟手下人说话之际，沈烟向赵月揽低声说着：“我知道你想法，方周在这里安排下人，不就是为了安插眼线，好时刻向他汇报你九王爷的动向吗？”
“不过偌大府邸，要是连一个下人都没有，确实不方便。”
“所以你特地让方周自己把关，选几个得力之人留下来，那么他必定尽心尽力，不敢随意塞人。如此，人手的可靠性总能相对保证些。”
沈烟嫣然笑道：“最了解我的，果然还是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