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先想着，黎况当时受了伤，不可能如此。但我试了试他，忽然意识到，我们之前都想错了。”
“错在何处？”
“我们一直以为，箭落地，定是被人拔了，可是拔箭需要很大气力，并且动静极大，怎么可能不被他人注意？如今我发现，不需要拔箭，也是可以的。只要有足够内力，轻拍柜门，箭就能落地，黎况做到了。”
赵月揽的剑眉深深蹙了起来，陷入沉思。
“我后来又试了试他轻功，同样惊人。我在想，若真有人能在我房间里取《牵星引》，非他莫属。”
赵月揽忽然问：“你接近黎况，只是因为怀疑他？”
“不然呢？若非如此，我为何要将宝贵的时间花在他身上？我进入九王府是为了什么，夫君你是知道的。”沈烟嫣然笑着，“我故意示亲近，好叫他没有防备，如此才好探他虚实。”
沈烟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凑在赵月揽耳边说的，就像是情人间的呢喃。谁能想到，沈烟说的内容竟是这些？
赵月揽垂目只能见到她的鬓边碎发，看不见她的脸。他静静听着沈烟的声音，十指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她越是这么云淡风轻、慢条斯理地盘算着，赵月揽心里头就越觉得躁，百爪挠心的躁。
沈烟说完，便要坐回去了，忽见赵月揽一把拉住她。
赵月揽的目光紧紧盯着沈烟：“我赵月揽要动的人，还不至于靠自己夫人出卖色相来诱之。”
他忽然端起汤碗，将最后一口梨汤灌入，随后用力将沈烟拥入怀里。
“你……”沈烟跌坐在赵月揽腿上，脖子一僵，瞬时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唇中有股炽热之气袭来，而后是一道溪流汨汨而入，滋味甘甜，竟是梨汤。
赵月揽眼底的热焰不住翻腾：“夫人说累了，也润润喉咙。”
说罢赵月揽忽地松手，沈烟低呼一声向后跌去，猛地抱住了赵月揽胳膊。
赵月揽轻笑一声，抱着沈烟起身。
沈烟心里生出不妙，慌乱叫着：“你带我去哪？放我下来！”
“都入夜了，你说我能去哪？”
赵月揽一脚踢开房门，外头心惊胆战候了多时的下人们，目瞪口呆看着赵月揽抱着沈烟向卧房走去。
一时间所有人作鸟兽散，哪怕听见了沈烟的叫唤声也充耳不闻，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
“哎呦！”沈烟被重重仍在床上，花容失色地看着赵月揽。
之前与赵月揽同一张床，也不是一两次了，但她未曾有今日这种异样而不安的感觉。
眼前的赵月揽，眼底赤红，跟平日里的冷静甚至冷漠完全不同，让她很是惊惶。
沈烟勉强直起身：“你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第二条，我们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呜……”
话未说完，沈烟的唇被牢牢封住。她有点头晕，忍不住紧紧攥住赵月揽胳膊，长长的指甲刺到了他肉里。
等到赵月揽松开沈烟，他胳膊里已有鲜血渗出。
沈烟呆呆看着自己指甲缝里的血迹，耳边传来赵月揽的声音：“什么约法三章？我忘了。我只知道，既是我赵月揽的人，就该按我的规矩来。”
“你耍赖！”沈烟重重踹了赵月揽一脚。
正好踹在赵月揽膝盖上，叫他倒吸一口冷气。这女人谋杀亲夫啊！
他的身影笼罩在沈烟之上：“我就耍赖，你能奈我何？”
……
次日，九王府的侍卫又一次发生调动。
赵月揽叫黎况出列：“外城护卫缺人手，需要府里的人调出去，你去吧。”
黎况沉默了会儿，问：“何时调人？”
“没什么事，就今天吧。”
“今天是月中，卑职的班次上了一半，还未完。”
“怎么？怕府里无人能接你位子？”
“倒也不是，只不过管事排班次，排了好久才一碗水端平，卑职若是月中走了，他得哭死，头上的白发又得多几簇了。”
黎况说这话时，身后一排侍卫站着，等候赵月揽调配。这时众人听在耳里，不由都笑了。
赵月揽却未笑，只是冷冷看着黎况。这大概是他跟黎况说话最多的一次，说来奇怪，每一次跟黎况打交道，都会让赵月揽对他的印象变一次。
“你自己都顾不上了，倒还挺为别人着想。”
“正是顾不上自己了，才做回好人，免得被管事记恨。”
“记不记恨有区别吗？反正，你不会回来了。”
黎况抬眼看了看赵月揽，瞳孔极深极亮，像阳光下的墨渊。
赵月揽心念转了转：“行，那就月底吧。下月起，就不要出现在九王府了。”
黎况低下头：“卑职……知道了。”
沈烟几乎是整个九王府最后一个得知调人消息的，她在府里找赵月揽找了一圈，还是没见到人影，倒是听见了楚楚的大嗓门。循声望去，楚楚人在凉亭，而赵月揽也在那里。
沈烟正欲走过去，忽听清楚楚说话，不由停下来。
“姓赵的，你干嘛跟黎况过不去？是故意的吧？”
“这是王府的人员安排，不过是守卫需要罢了。”
“安排什么呀，还不是你一人说了算？”
“怎么？要提前问你意见？”
“不敢当，我就是在想啊，你是不是怕了黎况，所以赶他走？”
赵月揽冷笑：“我怕他？”
“是啊，怕他抢走了你家宝贝夫人。”
赵月揽脸色一变，却见楚楚幽幽道：“反正我是抢不过他，甘拜下风了。”
赵月揽瞪了楚楚好久，缓缓道：“你都说了，是我家宝贝夫人，我还怕一个外人来抢？”
楚楚耸肩：“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赵月揽不欲理她，楚楚又忽问他：“美人儿知道这事吗？”
赵月揽停顿片刻，道：“她知或不知，都没什么区别了。”
“行吧，既然你主意已定，那我也该走了。”
“走？你要走？”赵月揽面露惊诧，“回入梦谷？”
“是啊，反正答应帮你的，已帮了。这京城也算是来过了，我总不能一直赖在你这里吧？原本想着再晚几天回去的，毕竟这里还有美人儿，还有那个小侍卫。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