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么？”宋念握住她的手，无形中将温暖和力量传达给她，“你二哥并没有听阉狗的话杀死他，他还活着啊。”
“死过一次又如何，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吧。至少梦外面，你还有我，我还是你的。”他将她的手捧到自己的脸上，温柔地轻蹭，“就让咱们一起，去把你大哥找回来吧。”
*
在南庭正和玉昭看来，冷溪和宋念和好得莫名其妙。
一个没有故意闹罢工——过来冷焕的头一个月重孝，冷溪便立刻回了北镇抚司销假复任。
一个也没有闹着要选秀——这件事不知道是被哪个嘴上没把门并且还姓南的人，当着冷溪的面说漏了嘴，以至于当事人差点没被揍得下不了地。
*
自从石林三恶越狱之后，这回进来了个任道远，终于让北镇抚司诏狱的最底层重新有了用武之地。
冷溪甫一回到任上，也没急着直接下到最底层去面对任道远。
只是确定了已经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在关押他的地方设下重重锁链和机关，确保他现在就是废人一个，再也逃不出去，便甚么都没再过问了。
倒是与他一起被抓回来的白千千，经常是她的“座上宾”。
小姑娘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却出奇的早熟，冷溪审她的时候，车轱辘话一套一套的，就连换了最会对付这种绕话的顾平志亲自来审了几回，也都是无功而返。
但再早熟早慧的孩子，在这个年纪对于心头最喜爱的东西也都无法掩饰。
很快，冷溪便发现了她对糖果蜜饯之类的甜食，好像是由衷的热爱。
*
刚开始，冷溪还尝试着让人每日用些新鲜的蜜饯果子来诱导着她说实话，然而这法子不但不好使，还叫那狡猾的小丫头靠此骗走了不少好吃的。
软的不行，冷溪也想过来硬的，奈何人家从小跟在秦世忠身边，演技精湛，该装晕时就装晕，还是不管怎么泼冷水、烫烙铁都弄不醒的那种。
“那丫头就跟泥鳅似的滑头，简直就是这世上的另一个你。”冷溪拿她快没招了，便想着偷个懒，来找宋念这条大泥鳅出出主意。
宋念伸了个懒腰，“打蛇打七寸，每个人都有他的软肋，再滑不溜手的也一样。你只要知道这小丫头最怕的东西，或者是最不愿失去的，好好利用不就完了？这也要问我？”
“如果真那么容易找到这条小泥鳅的七寸就好了。”冷溪丧气垂头地坐在东窗下，“根据我们现在唯一知道的那点情报来看，这个白千千是从小就被收养在秦世忠身边的一把刀，经他细细打磨、锤炼，为他量身定做。若说从前的秦三是他在关键时候的替罪羊，那这小丫头就是他贴身的软猬甲。这次若非她自己偷着跟来，秦世忠原本是不打算放她离开身边的。”
宋念一边听着她说，一边细细思量，半晌之后才道：“我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做？”
“哪来这么多废话，快给我说！”冷溪还当他是在激将呢。
“把她放了。”
*
这个想法很大胆，要知道秦世忠的人，哪怕只是这么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也不会是省油的灯。
“那丫头油滑得很，她的轻功在那天晚上你也见识过了，现在华都城中，除了我们两个，我再也找不出第三个，能跟得上，盯得住她的了。”
沈辱善刀枪，孟鹤鸣擅拳法，周跃东这两年功夫上虽然能和冷溪打出个不分上下，但轻功始终是他的短板。
至于徐师傅那等大隐隐于市的高手，第一是请不动，第二是过于杀鸡用牛刀。
于是宋念道：“我原本就想着咱们俩亲自跟去。”
冷溪想都不想就一口否决了：“再次提醒，您现在是九五至尊，不是街头混混木不忘。”
“朝中近日无大事，我不在一段时间，想必内阁大臣也能处理的好。”宋念其实已经想得很周全了，“就当我是御驾亲征，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御驾亲征而已。”
冷溪还是有些不赞同：“可若是连你我都跟丢了呢？那岂不是无功而返，白白让你担那么大的风险出去一次？”
*
宋念随即便扬声把奇宝叫了进来，让他去隔壁存放奏折的书阁里，拿来了一本压箱底的奏折递到冷溪手上：“看看吧。”
冷溪接过去一看，顿时一愣：“象谷烟？！那不是先帝在世时便颁布法令严禁在大乾境内买卖的禁物了么？怎么时隔这么久，又冒了出来？”
宋念解释道：“这是前阵子枢州通政司通过内阁递上来的民间匿名检举，当时我在装病便一直压着未曾处理。现在回头来看，倒觉得蹊跷的很。”
“这上面说，象谷烟是在你登基前不久便重现于枢州市场上的，卖这玩意儿的人像是和那边的地方官搭上了，是以官府从来都没有将此事上报给我，一直到今年，那象谷烟的影响越扩越大，价格又高得离谱，常惹得那些为了指甲盖那么大点的东西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才被当地百姓克服重重困难，匿名检举了。”
冷溪这一遍看得十分仔细：“你是不是也觉得象谷烟出现的时机太凑巧了点儿？”
宋念微微点了个头：“是凑巧，而且象谷烟这玩意儿一开始就是秦世忠弄出来的，我总觉得这回骤然再让这玩意儿在北边兴风作浪，和他脱不了干系。”
“所以你怀疑，秦世忠现在的藏身点就在北边边境上？”
“枢州靠近北羌的珂沙丽盐湖，与北羌草原紧挨，他躲在那里，若是被发现了的话，立刻就能潜逃入北羌地界。我朝和北羌关系愈发紧张，他这一跑，估摸着就如泥牛入海，想要再找估计就难了。”
“没错，”宋念抄手于胸，顿了顿又道，“所以，有了这条线索，哪怕咱们这回把白千千给盯漏了也不碍事。我有八成的把握，人现在就在北疆。”
“八成？那么多？”
“咳咳，废话少说，就一句，愿不愿意跟我冒着个险，再去风口浪尖上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