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投无路，木不忘只能一摊手：“行吧，搜也搜完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谈条件了。”
“甚么条件？”
“放人的条件啊。”
明明人还绑在自己手里，宋若却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被这厮牵着鼻子走。
这种被反客为主的感觉，非常不妙。
木不忘却比他显得从容得多：“如今我人已来了，信号也给出去了，柔夷人随后就到，不管你又在盘算甚么，都无法实现了。”
“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会跟出去来么？”
宋若递了个眼神给下首的人，让其替自己接过架在冷溪脖子上的刀，“昔日韩信围项羽，十面埋伏之下独留下一个缺口，防的就是项羽见腹背受敌，又拿出他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气势来。你打的是不是这个主意？”
“那王爷这是故意逗引着我从尔而来了？”木不忘自在地抄手于胸。
“是啊，只不过你到早了些，好戏还没开演呢。”说着，他还不忘朝冷溪看上一眼。
木不忘顺着他的眼神，不露声色地也跟着偷瞄了一眼冷溪，趁无人发现，立马收回眼神。
“王爷这是怪我打搅您的好事了，没关系，我这就走，您继续。”就连说话口吻里的漫不经心也伪装得天衣无缝。
宋若却突然暴跳如雷：“别装了！本王最瞧不惯的就是你那副吊儿郎当，却看得比谁都透，算得比谁都狠的样子！好像不管甚么事你都能轻描淡写，嘻嘻哈哈地揭过去！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连下九流都入不得的街头混混罢了！还想把本王玩弄于股掌之间，别做梦了！”
可木不忘好像对他这番控诉丝毫没放在心上，甚至还在那里掏耳朵。
末了，还问起他身后的冷溪：“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甚么呢，听上去好像是在骂我？”
“大哥你能不能认真点儿啊。”要是能腾出只手来，冷溪一定用来扶一扶额。
“我很认真啊，我哪里不认真了，难道我没有在你喊我的第一时间现身么，难道我没有再和他周旋，谈放你的条件么，难道……”木不忘絮絮叨叨地朝她道，完全无视宋若的态度，令他彻底狂躁起来，“够了！”
*
“木不忘，你既跟了本王过来，就该知道这个山洞藏于轿子山的最深处，乃是他们柔夷人的禁地。本王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从他们的人那里买到了这个地方的位置，即便你已将求援信号发了出去，莫府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里来。所以你便在此插科打诨，拖延时间，是不是？”
当他扯下所有故作潇洒的面具，刻在骨血里的要强让他颇有些歇斯底里，“本王告诉你，你不必做着无用功了，本王早就算过得了，不管你何时来，柔夷的人最快也只能在天亮之前出现。在这之前，不光是她，就连你的生死也都是本王说了算！”
“要打就打，要杀就杀，啰嗦甚么！”冷溪不耐烦地呵斥他。
“本王偏不！本王就是要你们体会到，尔等身为庶民贱民，与本王的差距！”
说着，他猛地一挥手，竟是让人不知从哪儿抬进来一方长桌，“木不忘，你不是号称华都第一恶霸么，应该深谙博弈之道吧？”
“我从未说过自己是甚么华都第一恶霸，既然王爷那么看得起我，那我今日就勉强担一担这名号吧。”
木不忘看着那长桌被摆在自己面前，便顺手将胳膊撑在上面，“不过博弈之事向来为我大乾所严禁，就连当年的秦三也只敢将赌坊开在华都城东地下，我一介贫民，护着一方百姓糊口养家已然不易，哪有时间钻研这些？不过听王爷这口气，倒像是很擅长的样子嘛？”
“本王懒得跟你东拉西扯，就只一句，敢不敢与本王赌上几把？”宋若走到长桌的另一头，同样以手手掌撑在上面，与他对峙。
“赌甚么，怎么赌？我们的命？”他问。
宋若道：“你们的命一直都攥在本王手中，没甚么可赌的，要不然就赌你家小冷大人吧？”
“你自己琢磨琢磨，这话说的毛不毛病？”他一脸嫌弃。
“本王的意思是，待会儿本王同你赌十局，你输一局，本王就命人对小冷大人杖责二十，再输一局，加至四十，再输一局便是八十，以此类推，直到十局结束，若小冷大人尚有一口气在，本王就放了你们。”
宋若慢慢说道，他的人已然提着大棍木杖等在旁边。
“宋若！你要当真不怕这次的事捅到官家面前，那你就尽可能地疯吧！”冷溪怒极反笑，“木不忘，你跟他赌！姑奶奶铁定给你撑住那一口气，绝不给你掉链子！”
“想甚么呢，想甚么呢，这还没开始就给你木爷爷唱衰啊！”木不忘忍不住笑骂起来。
隔着宋若，她与他遥遥相对，虽然这山洞昏天地暗，使得他们看不清彼此的眼神，但只要能远远地看到对方，便已各自心安不少。
他们是彼此的定心丸，也是定海针，任凭风狂雨骤，只要有彼此相伴，总有风平浪静的时候。
“我跟你赌。”
*
……
“四二。”
“六三。”
“开！”
宋若与木不忘分别于长桌两侧对立，赌的不是其他，便是赌坊了最常见也最简单易懂的投琼。
说白了，就是掷骰子猜点数。
从开始到眼下，他二人统共对到第九局，从头至尾，木不忘一次未输。
也就是说，那些个提着棍子等在冷溪身侧的人连动一动的机会都还没等到过。
老天爷好像对他尤为偏爱，每一局都能让他摇出想要的点数。
“三五！”宋若看了一眼自己的色盅，不假思索。
木不忘开了色盅，笑了一下：“七五。”
“开！”
临时充当的庄家的，自然是宋若自己手底下的人，两副色盅一开，一对骰子的点数，这第九局，宋若输得毫无悬念。
冷溪高悬不下的心一点点落回实处，就像此刻木不忘脸上的笑，淡然中还带着些玩味儿：“怎么着，最后一局还有必要赌么，王爷？”
宋若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红了又青，最后直接黑了下去。
“赌啊，怎么不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