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事先就将调制好的药下到他的饮食里，然后进到他房中把窗子锁好，又用丝线设下机关，一旦触发，便将屋门从内上了锁。他这时即使反应过来，但想必药效也开始发作了。对不对？”
走在那唯一一条通向柔夷的捷径上，冷溪终于把木不忘昨夜的做法琢磨透了。
木不忘叼着根狗尾巴草，打了个哈欠道：“差不多吧，只不过我是算好了药效发作的时间，保准他在察觉不对后也没力气喊出声儿来。”
“你这回倒是将他捉弄惨了，是当真不怕他回了华都跟你秋后算账呢。”冷溪故意吓唬他。
他无谓地耸了耸肩：“没事儿，我昨夜特地跟他说了，这一切全是为了你我才这么做的，他要算账，也得把咱俩算一起才行。”
她心道一声果然，面上继续保持着虚情假意的笑容：“我怕甚么，反正等我哥哥们解决了秦世忠，八成官家回过头来，就要整治宋若这个花货了。”
木不忘却忽然正色道：“我可提醒你啊，这事儿没有点确凿铁证，你万万不能在官家面前主动提及。他到底是官家唯一在世的手足至亲，一个弄不好，羊肉吃不着，反惹一身羊骚。”
“咱们官家亏就亏在心太软了，才叫秦世忠和方琳琅用那点不值钱的年少情谊拿住这么多年。”冷溪叹言。
“话要是这么说，那你一定是听少了他们当年的闲闻逸事。不管是你爹，还是秦、方二人，都是在官家最落魄、最紧张的时候就陪着的了，你不知道当年杨妃的厉害，方贵妃在她面前，简直就是猴子耍把戏。”他一说起这些，忽的来劲了。
冷溪也爱听：“能有多厉害？”
只听他提着马鞭，道：“传闻那女人贯是笑里藏刀，妃嫔皇嗣多多少少都被她刻薄过，然而人家全都是明面下的心思，即便后来被捅到先帝爷面前，她也有一通可扯。到最后掉几滴眼泪，再揉几下胸口，先帝爷怜惜都怜惜不过来，哪里还能想着去追究她的过错？”
“照你这么说，我倒觉得如今的方琳琅多有几分效仿杨妃之象。”
冷溪听得津津有味，顺道还跟他一起说了起来，“只可惜她还欠些火候，官家一旦不在场，她恨不得把骄横跋扈四个字写满整张脸。不过她有一点，倒险险胜过杨妃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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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么？”木不忘偏头静静瞧着她笑时飞扬的眉眼。
她道：“杨妃尚不能叫先帝爷膝下空空，她方氏却做到了，俨然是件好本事呀。”
“你说这种事，连我这样的平头百姓都有所耳闻，官家怎会不知呢？”木不忘的笑容忽不如平时张扬快意，“官家是当真爱惜她啊。”
“或许吧，反正我是不明白。”在马上坐得久了，冷溪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不明白甚么？”
“就是不明白官家到底爱她甚么啊，宫女出身，相貌也并非艳绝后宫，而且……十岁呀！她足足长了官家十岁呀！”她的神情夸张得有些可爱，但确实发自内心地不敢相信和震惊。
这回换做木不忘被她逗乐了，仰着头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才肯停。
冷溪也觉着自己方才有多值得他笑成这样，但是看着他笑，自己也有些忍不住。
两个人骑在马上，远远走在队伍的前头这么肆意笑着，惊飞了山雀，惊动了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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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州与柔夷之间不过三五百里的路程，冷溪木不忘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紧赶慢赶，加之宋若也不闹腾，六七日的功夫，那有着“世外桃源”美称的花溪城便在他们脚下了。
入城时恰是午膳以前，柔夷人早早便将城门打开，由他们的小土司和莫府太夫人亲领莫府众人，并满城百姓在此迎候。
街道两旁的竹阁瓦房里的人都挤到了街上去，将本就不算宽敞的长街挤得几乎都要过不得人了，看上去竟比华都迎柔夷使团那回还要热闹。
为着要见到莫府的主人，冷溪一早便穿上了锦衣卫的补服，腰上挎着绣春刀，骑一匹枣红马，昂首挺胸地领着大乾的使团往前走。
后面的宋若身为王爷，该摆的架子还是要摆，坐在荣明府时新换的三驾马车上，直到一行人皆到了城门口，方掀帘下车。
抢在冷溪前面，接受了莫府人的拜礼。
他本是亲王，受人此礼，冷溪本也没话说。
只是某人的动作过于难看了些，竟是将她一把推开，粗鲁不已，半点男人该有的胸襟气概都没有。
要不是木不忘在边上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了一下，她险些就要当众丢丑了。
被那位太夫人看在眼里，倒是不曾说甚么，依旧对着他笑脸相迎地说着客套话。
却是她身畔的小土司莫望却转头看向了冷溪：“这位便是中原的小冷大人？听说，我们之前送给大乾皇帝的礼物，一直被您照顾得很好。”
“土司大人谬赞，下官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罢了，不敢邀功自傲。”冷溪边说边暗暗吃惊这少年如今顶多也才十三岁，却说着一口流利得体的中原话，想是自幼就下了功夫学的。
这时太夫人也注意到了她，嘴角噙着亲和的笑意与她道：“当时阿月拉从中原一回来，除了中原的奢华礼仪，说的最多的便是您，如今可算是见着您的真人儿了。”
冷溪还来不及接话，便听见老夫人背后传来一声咯咯地笑：“姨妈当时还说我乱夸口哄人呢，眼下见了真人，可还骂我么？”
冷溪闻声看过去，却是那位活泼灵动的阿月拉姑娘，穿着身他们柔夷的女子官服站在后面，看向冷溪的眼神犹如见着多年未见的故友般亲切热络。
“外客初至，不得无礼。”太夫人笑着嗔了她一眼，转头回来继续看着冷溪，“好了，午宴已在莫府备下，诸位远道而来，该是好好歇一歇的时候了。请吧。”
冷溪点了个头，就这么顺着他们的话，被他们先宋若一步往花溪城中迎。
宋若就这么被不动声色地冷落在侧，奈何人家却也不曾明说，只得再一次自己眼下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