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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自己早早准备好,以为能多少拖住楚赦之一会儿的“礼物”甚至没撑过三招,观沧澜不怒反笑,拼着受伤用右手挡住了划向脖颈的剑:“堂兄啊,论起无情,你可未必在我之下。”

楚赦之目色沉沉,手下一连使出十三招,招招致命:“逝者已逝,理当魂归地府。”

“很好,很好!”在他的步步紧逼下,观沧澜也不得不拿出十分的力气,他体内本就有陆桑稚留下的一道剑气尚未化开,如今更是随着对战在周身流窜,苦不堪言,可即便如此,他的笑意却越来越盛:“对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不曾迟疑一瞬,真好啊,我就知道,堂兄,你我身上留着差不多的血,我是恶鬼,你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说罢,他佯装全力与楚赦之对了一掌,实际并未用力,左臂“卡崩”一声似有骨头碎裂,观沧澜自己却也借这一掌之力飞跃到墙边,掏出传召活死人的蛊哨,哨声再次响起,刚才那批主要是为了扰乱楚赦之的心神,知道这对以多情闻名天下的楚赦之竟无丝毫作用后,观沧澜干脆召出生前功力最深的一批,大半是通过杀手堂的任务收集的各地高手,甚至有几个修习他心通的和尚,虽然活死人无法使出完整的他心通,可对敌时稍有不慎便会中招,这样多的活死人,哪怕是楚赦之也要缠上半天。

楚赦之眉头一皱,知道这次怕是留不住观沧澜了,七皇子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可既然观沧澜急着赶过去,那他也只能反其道而行,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你刻意重复我的轨迹,难道就是为了赌能不能拖住我一刻?”

“嗯……那只是其中一个理由,”观沧澜虽然跳到了墙上,可新伤旧伤加在一起,他也不得不在原地暂歇:“堂兄,我也想问你一件事。这些年来,江南痩马,北地胭脂,你究竟在她们身上寻找着什么呢?”

一剑挥出血色光幕,浸透活死人全身的具有迷幻性质的气味涌进鼻腔,楚赦之一边退敌一边寻找脱身之法:“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还问什么?”

观沧澜轻轻摇头:“知道堂兄不愿意搭理我,可这话骗骗自己就算了,却骗不过我。肉欲之欢自然令人沉迷,可你想要的东西,究竟是单纯的肉欲……还是那种明知虚假却可以短暂欺骗自己的,找到归宿的感觉呢?”

一道剑气突然冲破重重阻碍,直奔观沧澜的喉咙而去!

观沧澜躲闪及时,只是颈边被划出一抹血痕,他毫不在乎地撇了撇头:“怎么,堂兄被有缺陷的我说中心事,生气了么?”

“恰恰相反,我只是觉得很好笑。”楚赦之反唇相讥:“在猜测别人心思之前,还是先学学如何爱人吧,堂弟!”

“啊,我会的,毕竟你实在给我做了一个不够好的榜样,但我还是找到了一个属于我的【月神】。”最后两个字是用波斯语说的,楚赦之微微皱眉,心里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属于你的什么?”

“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它是独属于我们之间的暗语。”观沧澜的语气中隐隐透着一股真实的得意:“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有一双令我心动的暗红色的眼睛,他说他叫东昼,当然,我也知道,你一直叫他——九谏。”

楚赦之猛地抬头看向观沧澜——九谏是用日月圣教的弟子的身份跟观沧澜离开的,现在观沧澜已经知道他是九谏,那……

“你想问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吗?”观沧澜看着楚赦之因为一时恍惚被一个活死人在后背抓出一道伤口,慢吞吞地说:“其实也没那么早,不过谁叫我的人手太多了呢?虽然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可像他那样的人,即使在脸上裹一百层面具,独属于他的特质也足够令人难以忘怀了。”

“你以为自己已经防的足够周密了,可还是不够啊。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你,毕竟你一直都是这样,让你感兴趣的只有案情本身而已,之后如何便懒得再管,以至于不得不管的时候难免疏漏,顾大失小。孤穹一夕之间名誉扫地,焉能不恨?固然他现在被你叫盯住不敢做什么,可以后若还想活,必然找人顶锅,齐凡已死,你猜他会找谁呢?”

楚赦之眉心一拧:“是龙台观观主。”

“没错,作为孤穹的手下,他可太清楚孤穹的手段了,知晓道法大会之后自己一定没命活,可不得找准时机趁乱离开?”观沧澜微笑着看楚赦之在活死人堆中浴血奋战:“他这一逃,等于白送我一个位置安插人手,我又岂有不要之理?”

休息的差不多了,观沧澜决定离开,虽然衙门那边是不好去了,说不定还会被愤怒的平阳王趁火打劫伺机报复,但算算时间,龙台观那边大决战前的布置应该已经铺垫的差不多,他可爱的师妹也活得够久了,现在赶过去,或许还能补上一刀,死在自己手上,也算对得起她这么多年不屈不挠的挣扎:“放心吧,我并不在乎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也不在乎他究竟是抱着什么目的来到我身边的。恶狼不会放弃已经叼进嘴里的肉,我只需要保证一件事就够了——他会一直在我身边,无论生死。”

听到这种宣誓主权的话,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在楚赦之心头熊熊燃烧,手下招式越发凌厉,速度也越来越快——哪怕相信以小九的手段不会任其控制,可但凡是个男人,怎能容忍这样的挑衅?

“对了,堂兄,这个宅子里有一口井,这井所通的地下河与外面的河道可是连着的。我呢,在井口埋了点东西,要是你在两个时辰内没能把那东西找出来销毁……说不定明天,全城的人都会中毒哦?”

说罢,他不再耽搁,扔下楚赦之和一众活死人搏斗,抱着土陶罐离开了这个已经被放弃的驻地。

“该死!”楚赦之罕见地爆了句粗口,他本已经找到了一丝缺口打算甩开活死人追上去,明知观沧澜说的这句话很有可能是个幌子,可他不敢赌,不敢拿全城人的命赌这个可能!

就这此时,他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楚大侠,我来助你!”

话音刚落,一道灰影从暗处翩迁而来,身法灵活狠戾,如一只杀人蝶,眨眼间便收割了一片人头。他的出现极大地减轻了楚赦之身上的压力,楚赦之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人是谁:“你是……央影?”

央影是皇帝专门为九谏准备的暗卫,西北一行,赵靖柔死后,小九虽然嘴上没有怪罪央影,但心中芥蒂仍存,命他护送卫明玦一道回京,不想此时竟又出现在这里。

“属下没有及时相助,还请楚大侠见谅。”央影没有废话,解释道:“属下身为皇室内卫,功法若被有心人认出,会直接影响殿下计划,也容易暴露殿下身份,只能躲到此时才出手。”

楚赦之心下稍定:“这不是问题,此处便交给你,我去追他!”

“楚大侠稍安,在下正要说到此事。”央影拦在楚赦之面前,顺手解决了一个扑上来的活死人:“殿下的意思是,在最终决战之前,您最好不要出现在任何皇室成员面前,包括他。”

楚赦之气极反笑:“这是九谏的意思还是沈冀的意思?”

央影无奈:“您这话若被殿下听见了,恐怕要伤了他的心,说到底,殿下一片苦心,都是为您着想。毕竟朝廷下令诛九族的时候,可不会特意调查萧家的哪个人是不是在多年前就已经和家族决裂了。”

楚赦之一怔,心中既喜又忧,喜的是九谏知道他的身份却依旧相信自己,忧的是这样九谏便更有理由拒绝自己:“他……已经知道了?”

央影苦笑:“世间之事确实少有能瞒过殿下的,但我想……关于楚大侠的家事,殿下并不想让我知道,我也是刚刚听到你们的对话才明白殿下为何刻意要您避开。不过您大可以放心,我不会将此事主动告知圣上,否则殿下必不肯再容我。”

楚赦之轻轻摇头:“除了九谏,其他皇室中人的想法我并不在意,我只知道一件事,如果真的有人因为我身上留着萧家的血就想杀我,我也绝不会束手就擒。”

央影欲言又止,须臾,面色严肃地对楚赦之说道:“楚大侠,您是一个称得上伟大的人,我毫不怀疑您的人品对得起殿下的信任。您武功卓绝,广交天下豪杰,这是您的优势,也是您的劣势。”

周围的活死人基本已经被解决,楚赦之终于得以静下来听他讲话:“谢谢你的赞美,不过你究竟想说什么?”

“楚大侠,您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央影认真道:“君子欺之以方,就如同刚才观沧澜只用了一句似真似假的投毒就让您不得不放弃追击,有原则的人对上没原则的人难免束手束脚,您自信武功可以保全自己,就算朝廷围剿也不怕,可您的朋友却不见得同样如此。若有一天,圣上真的想对你下手,根本不必对你本人花费一兵一卒,只要在你的朋友中寻些好抓的,不那么费力的人关进大牢,你一天不出现,就杀一个人,在这样的逼迫下,您又能挺几天呢?”

楚赦之挑眉:“你是在威胁我离开九谏?”

“不敢,”央影抱拳一礼:“属下只是替殿下说了一些难以启齿的话,替主上分忧乃是央影之责,还望楚大侠海涵。”

“圣上对殿下的期望,并不是殿下拒绝就能摆脱的,纵容是维持表面和平的假象,这一点,殿下心里同样清楚得很。若有一天他们父子二人对上,现在的殿下没有一点胜算,更遑论保全他的朋友,靖黎女将军之死,还不足以为您敲响警钟吗?”

楚赦之冷冷地看了他半晌,突然轻笑,笑意不达眼底:“靖柔死前,你也说了这看似推心置腹,实则不给人半点选择的一番话,是吗?”

央影不避不让地直视他:“是,那日我还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今天同样可以说给楚大侠听。不主动将关于您的事情禀告给陛下,是因央影乃六殿下的奴才;但若某些事情通过其他途径传到圣上耳朵里,以致圣上问起央影,奴才也不能且不敢隐瞒,因为央影不仅是殿下的奴才,更是圣上的奴才!”

楚赦之无言以对,他永远不擅长对付央影这类人——忠心毋庸置疑,做法难以评判。

他不愿也不想辩驳什么,试图改变别人的信念是世上最愚蠢也最无用的事情,于是他转移话题:“那么九谏的意思是?”

不知道说没说服他,央影也不气馁,顺着楚赦之的话说道:“魔教和朝廷至今未有援兵,楚大侠难道不奇怪吗?”

楚赦之脑子里蹦出“平阳王”三个大字:“有人阻拦了信件?平阳王要造反吗?”

央影对此也不甚清楚:“殿下的意思是,从现在起,至血月食出现当天,官道、宣城和平罗山之间,无论是出是进,都只能留下一条路。”

楚赦之沉吟片刻:“光凭你我二人可做不到这些。”

央影掏出一块金牌:“不止你我二人,还有圣上御令和温家的私交。”

“温家?”楚赦之心电一转:“七皇子的外家……你要我去接触七皇子一脉?”

“我说过,忧殿下所忧,是属下的职责。”央影道:“殿下在朝堂上的力量太少,若萧家狗急跳墙,把您从前的身份戳破,恐怕圣上也不会对您网开一面。可若楚大侠能接好七殿下和温家这杆大旗,从此殿下便再不会因您的身份陷入两难之境。”

楚赦之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轻叹:“我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当奴才呢?”

“楚大侠,世上能像您一样跳出家世和姓氏的人还是太少了。”央影没有多说:“我留在此处搜查此处究竟有没有能够污染水源的毒物,怎样才能让温家更承您的情,应该无需我多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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