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长卿目光灼灼,如钉般锁在金剑残刃上面,声音沉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只要它!”
杨林见状,眉头微蹙,脸上浮现出忧虑之色。
他上前一步,苦口婆心的劝道:
“贾道友,前路艰险难测,凶吉未卜,多一分实力,便是多一分活命的指望,无名剑残刃固然神异非凡,可若无法催动,终究是块顽铁,又有何用?”
“听我一言,现实一些,这天罚残链,可是实打实的玄天残片,蕴藏雷霆之力,你若将其祭炼了,纵使御雷之术非你专精,危急关头激发出来,也足以爆发出不小的威力,何必执着于那根本无法催动的无名剑残刃?”
然而,贾长卿的身形纹丝未动,眼神依旧如磐石般望着金剑残刃,透着一股近乎偏执的澄澈,缓缓摇头,声音清晰而认真:
“我不这么认为!”
“我坚信,终有一日,一定可以催动无名剑残刃!”
他的指尖轻抚过冰冷的剑脊,仿佛在感受其沉睡的脉搏。
“再者,我贾长卿此生所求,唯剑道耳!雷法于我,如同陌路,即便强用天罚残链,十成威力恐难发挥二三。既知事倍功半,何必徒耗心神,分心他顾?不如倾注所有,一意精研剑道,以免贪多嚼不烂,最终两头皆空!”
杨林闻言,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暗自咋舌!
此人,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剑痴!
字字句句皆发自肺腑,竟让人一时语塞,找不到半分反驳的理由。
他凝视着贾长卿那近乎燃烧着剑火的眸子,虽仍对其能催动无名剑残刃的狂想,不抱丝毫希望,却也隐隐感受到那份纯粹专注所蕴含的、难以言喻的力量。
他与贾长卿,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他杨林行事,向来权衡利弊,务实为先,只做那看得见、摸得着的事。
而贾长卿,则甘愿为心中那点微渺的“可能”,倾尽所有。
虽不认同,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极致的专注,或许真能在绝境中劈开一线生机!
只是这路,他绝不会走罢了。
心念既定,杨林不再赘言,干脆利落地道:
“也罢!既然贾道友心意已决,看不上这天罚残链,那杨某就却之不恭了!”
贾长卿微微颔首,目光仍未离开手中残剑,语气淡然无波:
“请便。”
杨林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狂喜!
这可是玄天残片,珍贵无比!
他准备先祭炼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使用就行。
即便日后与雷夔兽有所冲突,也大可寻机与其他修士换取所需之物。
这等天大好处,贾长卿弃如敝履。
此人不要,他要!
杨林收好残链,正欲告辞,忽又想起一事,连忙说道:
“对了,我与墨海道友已议定,待凛冬降临,两月之后,便离开这里,动身前往暮云山。”
贾长卿闻言,这才从剑上移开视线,眨了眨眼,露出一丝困惑:
“为何偏要等到冬季?”
“因为地穴魔蛛。”杨林神色凝重,将途中可能遭遇此等凶物,以及其每逢寒冬便会陷入冬眠蛰伏的习性,原原本本道出。
“地穴……魔蛛?”
贾长卿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
话音未落,脸上的平静如同被瞬间击碎的冰面!
血色“唰”地褪尽,一张俊脸霎时变得惨白如纸。
方才还神光湛然的双眸,骤然瞪得滚圆,瞳孔急剧收缩,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僵在原地。
仅仅数息之间,更剧烈的反应席卷而来!
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簌簌颤抖,呼吸变得粗重而短促,如同溺水之人拼命喘息。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要将肺腑间所有的空气都挤压出来。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和巨大的压力,瞬间将他笼罩,冷汗涔涔而下。
杨林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住了,愕然道:
“贾道友?!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贾长卿仿佛被这声音惊醒,猛地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惊悸,声音干涩而断续:
“没……没什么!”
他强行稳住身形,但指尖的微颤,却泄露了内心的惊骇。
“当真无事?”
杨林狐疑更深,眼前之人的状态,分明是遭遇了极大的冲击。
“真的……没什么……”
贾长卿艰难地摇头,再次矢口否认,只是那苍白的脸色和躲闪的眼神,早已出卖了他。
见他执意隐瞒,杨林虽有疑虑,也不再追问。
两人又随意攀谈了几句,见贾长卿似乎勉强恢复了常态,杨林这才带着满腹疑云,告辞离去。
…………
三日之后。
司徒清终于悠悠醒转。
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浑身骨骼发出一阵惬意的轻响,这才推门而出。
阳光洒在脸上,映出一派心满意足的神情。
“舒坦!当真是骨头缝儿都透着舒坦!”
杨林探到他醒来,立刻赶了过来,打趣道:
“司徒道友,你这身子骨,到底是亏空了多少,竟然足足沉睡了三天三夜才醒?”
“三天三夜?竟睡了这般久?”
司徒清闻言一愣,脸上浮现几分愕然。
“自然。”
杨林点头,不再纠缠此事,话锋一转,直奔正题。
“既然养足了精神,那占卜之事……”
“好说!没有问题!”
司徒清一拍胸脯,豪气干云。
他麻利地从储物袋中取出占卜之物,迅速的摆好一个卦摊,然后拿起三个斑驳老旧的龟壳,口中念念有词,手腕轻轻一抖。
“啪嗒”几声轻响,龟壳散落在卦摊之上。
司徒清原本轻松的神色,在目光触及龟壳排列的瞬间骤然凝固!
眉头猛地拧成了一个疙瘩,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嘶——这……这不可能!”
“怎么了?”杨林心头一紧,急忙追问。
“大凶!血光冲天,死气盘踞!”
司徒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脸色也沉了下来。
“我们此行前往暮云山,恐将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
杨林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万万没想到,占卜出的竟是如此凶兆!
难道墨海那老狐狸包藏祸心,要对他们出手?
“可有化解之法?”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迫。
“容我再算!”
司徒清沉声说道,再次拾起那三片龟壳,面色凝重,猛地张口喷出一小团殷红的精血,瞬间化作一片朦胧血雾,一分为三,如同有生命般,倏地钻入三片龟壳之中,消失不见。
龟壳表面纹路,隐隐亮了一瞬。
他将三个龟壳,再次轻轻一抛,落到卦摊上面,然后望了过去。
这一次,司徒清凝神细观良久,紧锁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一丝。
“有破解之法。”
杨林眼中瞬间燃起希望之火,急切道:“如何破解?快说!”
司徒清却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带着几分市侩的精明笑容,慢悠悠道:
“杨队长,这具体的破解之道嘛……牵涉天机更深,若要窥破,损耗的寿元,可是不少。这个……不知能否补助个一百万灵石?”
杨林闻言,脸上不见丝毫意外,反而嘿嘿一笑,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枚玉简,“啪”地一声拍在卦摊上:
“早给你备下了!只不过嘛……得先记账,待我等安然返回人族,自当禀明上官族长,双倍补给你!”
司徒清狐疑地拿起玉简,向着上面定睛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段话。
为弥补司徒清道友因占卜损失的寿元,我在此代表上官族长承诺,司徒道友每占卜一次,补偿二十万灵石,寻求破解之法一次,补偿两百万灵石。
承诺人:杨林。
司徒清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嘴角抽搐了两下,指着玉简,气极反笑:
“杨队长!你这手笔倒是不小,价格直接翻倍!可……可这玩意儿跟空口白牙画大饼有何区别?若是我不幸折在了外头,这笔账,找谁去要?”
杨林大手一挥,一副“我为你着想”的正气凛然模样:
“诶!司徒道友此言差矣!大大的差矣!你怎么会死呢?就算……我是说万一,真有个闪失,这不还有风仙子嘛!她是你的道侣,自然享有继承权,这补偿她领,天经地义!”
司徒清双眼一瞪,眉毛都倒竖起来:
“那要是她也……也领不了呢?”
杨林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勉为其难、慨然担当的模样:
“如果你们夫妇都领不了,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们领吧,谁让我们关系好呢,我不帮你们,谁帮你们?”
“你……!”司徒清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哆嗦着指向杨林,一张脸涨得通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你的的大恩大德了?!”
杨林面不改色,坦然受之:
“嘿嘿,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