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条编织的鞭子显然没有正经鞭子好用，但对于李婉儿来说足够了。
鹿元也舅舅同她说，女孩就该学武，好护住自己的性命。
李婉儿不置可否，回头看着宋孝城，然后紧紧地抱住他。
同是没有血缘的二人，她更喜欢一直陪她玩的孝城，而不是她名义上的舅舅鹿元也，更别说那是他们的初次见面。
青山倚绝壁，白水汇幽涧。
李婉儿站在山的最高处，同孝城一起，那是哨兵的位置，是最隐秘的——鹿元也不喜欢宋孝城，更不喜欢宋孝城带来的圣旨——但是他喜欢李婉儿，而鹿家军也在齐王的强攻下渐渐失去了优势——他同意了献恭的提议。
“婉儿。”
李婉儿终于着了一身女装，粉色的纱上绣着大朵的花，娇艳欲滴，窄窄的袖口，无一坠饰，裙摆下露出新的布鞋。
这是鹿元也送她的新衣裳，在鹿元也身边，她再也不用穿得像个小乞丐了。
李婉儿踮着脚站在石头上舞鞭子，又一步翩跹差点掉了下去，孝城立刻上前拉住她。
“嗯。”李婉儿努努嘴，她舞鞭子就像在舞水袖，但鞭子就是鞭子，不是水袖。
“婉儿，彼黍离离。”孝城目送远处的千里秦天，道。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李婉儿不用思索，只娓娓背道，前几日孝城教她的竟然全记下了。
孝城教她文，鹿元也教她武。
鹿元也留着满脸的胡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和孝城同龄的人。他是鹿亦真哥哥，听说兄妹年岁相差不大，所以感情特别好。
所以鹿元也抵触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
献恭杀了鹿亦真，而自己，是带着献恭的秘旨来的，更别说，自己带了李婉儿。
当初自己被鹿元也的御敌陷阱缠住的时候，鹿元也竟然能克制住没有杀了自己，孝城是佩服的。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李婉儿背完书，脚下的层峦叠嶂中也渐渐出现了异动。
行迈靡靡，青枝摇摇，此何人哉？
李婉儿睁大双眸，静静地看着有人从一片青色中显露，李婉儿有些害怕，转头看向另一侧青山，那里是鹿元也在的地方。那侧青山很大，也更险，李婉儿不知道舅舅在哪里。
青色的人脸看不清模样，只一个小点，想来远处的舅舅也是一样的，看不真切的。
头上一声惊呼，竟是一只雪白的白枭，展翅翱翔，它响亮的叫声回荡在群山中。孝城有些紧张了，他一把护住李婉儿，然后跟着哨兵一起观测动静。
但是脚下的人没有被惊动，或者说，他们肯定会有侦察，但是没有发现自己，更没有发现舅舅。
怪不得舅舅说这哨地是极好的。
如果没有被齐王的人发现的话。
李婉儿只是个女孩子，懵懵懂懂，初识人世。
她只知道一切发生得很快，太阳落山落得更快。
多年以后，仍然是长星照耀的九州，李婉儿早已不是李婉儿，她不再是被人胁迫的棋子，她是秦国的公主，她是征服百越的女将军，是一鞭抽平边疆的恐惧。
残阳似血，将青山染成了令人沉沦的暖橘色。
脚下的山里一片混战，最后一支残留的骑兵在一个瘦小的人儿带领下跌跌撞撞地逃跑。
一支利箭载风而起，穿越一切，不灭不休，最后直直地射入那个瘦小人儿的喉中。
柳木黑翎，见血封喉。
他死定了。
李婉儿暗想。
她在孝城的呼声中手抖了一下，却没有移开目光。
她被吸引住了，这是第一次，她直面杀戮，未来的女将军将永远记得这一幕，日后她将这种恐惧散布到远方。
怪不得舅舅说要保护自己。李婉儿懂了些，握紧了手中的鞭子。
她好像见过他，见过那个中箭倒下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