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到底在干什么？
它为什么会对两只蚂蚁的吵架感兴趣？
准确来说，是一只蚂蚁的自编自导自演。
燕卓烨依旧在喋喋不休的叫嚷着，不过谈话的内容发生了变化，他的语气也变得更加癫狂，甚至有些兴奋。
那是一种上位者与生俱来的气势。
直到现在，燕卓烨仍旧认为自己才是掌控者：“燕二……你如果不喜欢这些，我可以不去做……我们就待在扶水、就像从前那样……好……”
最后的吗字没有问出口。
燕卓烨的声音戛然而止。
燕云舟只能听到一声带有黏腻的、骨裂的声响。
噗呲——
好像什么东西被压扁碎掉了。
他无法扭转过头去看燕卓烨那边的情况，不过光从声音上，他大概已经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隐忍了这么多年。
师门中那么多人无辜惨死，就是为了成就他所谓成为王的痴念。
结果，最想登上王位的人居然会说些为了自己要放弃的话。
疯了……
简直就是疯子。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他怎么会因为自己放弃毕生所求的梦想。
尤其，自己还是窥星阁的人。
但刚才破裂的声音又是那么的真实。
看来邪神也不是完全没有喜怒，至少从刚才的动作中不难看出，燕卓烨触碰到它的底线了。
想不到一生忙碌竟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燕云舟的胸口堵得厉害。
忽然，一口腥热的鲜血从口中涌出，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身上那股灌铅般的沉重似乎也随之消失了。
唯一……唯一遗憾的……
就是……没有亲手杀掉他……
在燕云舟倒下的那一刻。
他下意识看向了燕卓烨刚才发出声响的地方：
位于身体的左侧，距离自己不到一尺的地方，出现了一滩血肉模糊的肉团。
彷佛如饼状般摊在了污泞当中。
他几乎无法从那滩肉泥上分辨出燕卓烨往日的样子。
但是他知道，燕卓烨死了。
他和地上的污秽之物融为了一体。
燕云舟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在他视线彻底消失之前，他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先前那些被自己斩断的触手残肢竟然再次分化成了新的个体。
它们察觉出了燕云舟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弱，触手们开始纷纷往他的身上涌去……
突然，他闷哼一声。
那些不断围上来的触手居然没有等到他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
相反的，他从邪神的灵识之海的控制中逃脱了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
“王的控制绝对不会出错，他为什么没有昏厥呢？”
“奇怪……奇怪……”
数百根触手变得焦灼不安。
它们扭动着躯体却不敢再次肆意向前。
燕云舟紧蹙眉头一挥手，拔出了贯穿至腰间的凝霜笛。
很快，不染尘埃的凝霜笛被鲜血浸染出了妖异的颜色。
他不能倒下。
至少不能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倒下。
如果现在有人眺望他们所处的楼阁，一定会发现薄纱般的窗纸上映满了不断蜿蜒扭曲的影子。
在影子不断的刺出和包围下，始终有一个人影在其中不断的盘旋着。
它们周而复始，彷佛一场无声的默剧。
直到窗纸被鲜血打湿染红。
那些黏稠的血液甚至顺着楼阁的高处慢慢向下蜿蜒。
触手似乎并不会流血。
它们只会喷溅出恶臭腐败的浊水，那些污浊之物有着极为罕见的腐蚀作用。
那么，到底是谁在流血呢？
……
扶水彻底落入邪神的控制后，几乎所有的音修都成了饲养它最好的口粮。
闻竹是唯一的幸存者。
她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她理应在扶水发生变故前卷铺盖逃命，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公子自从将他们几人接回扶水后便消失了，他似乎正筹备着什么。
燕卓烨曾告诉过她，一旦发现燕云舟有任何异常之处要第一时间内禀报。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这么做。
也许是为了弥补从前的过错，也许是为了那些不曾宣之于口的念想。
总之，这一次，她站在了燕云舟这边。
正如她现在站在水榭楼阁之下。
她找了许久，躲过了邪神提前布置好的陷阱，一路追随到了这里。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飞身上了那座染满鲜血的最高点。
……
魔界这边也不消停。
凨最先发现了扶水的异常，邪神的伎俩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白梓已经派人前往扶水。
“王，我们被它的力量隔绝在了外面。寻常的办法无法进入，如果动用非常手段的话，倒是可以介入。”远在扶水的魔兵传来了线报。
所谓非常手段指的是武力推平。
按理来说，目前的情况十分行得通。
但是现在的扶水州地内不仅仅有邪神，还有其他人。
凨的脑海里浮过了姬离的身影，他很快否决了魔兵的建议：“再等等。”
魔兵得令后埋伏在了扶水的州地外的各个角落，以防意外的发生。
如果邪神真的如愿降临，那么不好过的人不仅仅是云水之中的各大宗派，甚至连凨也会受到它的压制。
白梓依旧站在他的身后。
如果意外真的来临，那么他便是凨手中最为锋利的刀。
他看着凨蹙眉标记下的点位，几处地点的分布形成了椭圆的趋势，只要轻轻连接上它们，便能轻松地发现椭圆在最后一环的终端上，将会形成最终的闭环。
骊州、魔界的三千尺、扶水。
这三处地点因为姬离的存在有了必要的关联。
而他最终的去处一定也落在了凨计划内的不见山。
凨早在琼楼盛会上就已经察觉出了姬离身负暗魔之血的事情了，但是作为魔界的王，他默不作声的将这件事压了下来。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凨作为魔界的新王，应该尽快斩杀掉身在摇篮中正不断成长的姬离。
但是他没有那么做。
或者应该说，他不屑于那么做。
他所期待是与觉醒暗魔之血全部力量的姬离，痛快的打一仗。
到时候是输是赢，他接受便是了。
这就是魔界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