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光鼻子一酸，抬头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高桥焕低头看了一眼手表，“23点58分……我还以为，我要赶不上了……”
景光笑了笑，抱住了高桥焕的腰：“谢谢你。”
几秒钟之后，景光又警觉了起来，赶忙问：“你有没有被人跟踪？”
“放心，我反复确认过无数次了，没有被跟踪。”高桥焕压低声音，说：“走吧，我们到帐篷里去说。”
……
景光有一肚子的问题，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对于那个组织，景光太了解了，他万万没想到上辈子害死高桥焕的人，竟然是组织的成员。
而且，听他的描述，像是琴酒。
景光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高桥焕自己上辈子正是到那个组织里去卧底，身份暴露，最后才导致举枪自尽的结局的。
然而，高桥焕说了一句话，让景光整个人都掉入了冰窟。
“我的代号是格兰威特。我查过了，是苏格兰威士忌的一种。”
高桥焕的声音压得很低，“很讽刺，对不对？上辈子，瞄准我的身体开了第一枪的那个人，代号为苏格兰。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他是谁。”
景光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面色如纸。
他的心都在滴血。
景光记起来了，上辈子，在他死前的三天，他狙击了一个陌生人。
当时，景光只看到了一眼那个陌生人的侧脸。为了不让这个陌生人靠近苦艾酒和伏特加的狩猎范围，景光就狙了他一枪。
他当时特意避开了那个陌生人的要害，想让这个人不要再继续靠近那条巷子了，否则他必死无疑。
可景光当时没有料到的是，琴酒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那个陌生人还是让琴酒给杀了。
在组织卧底的几年里，这种被迫解决掉误入犯罪现场的陌生人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毕竟狙击手的掩护工作，是很常见的。
虽然这种工作很常见，但这却是景光第一次在一念之间选择了仁慈。
如果那天，琴酒没有藏在附近，这个陌生人是完全可以自己叫救护车的。救护车的动静足以吓跑组织的人，也足以救下这个险些踏入犯罪现场的陌生人。
可后续，这个陌生人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景光在心里默默地替这位陌生人哀悼了一会，后面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了。
毕竟，在那三天之后，他也死了。
……
“你怎么了？”
高桥焕看着他的表情，把人拉到自己怀里，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是不是白天太累了？早点休息吧，我看着你睡。明天一早，我就得走了。”
“我没事……”
景光艰难地说道：“你的父母，你周围的人……可怎么办呢？那些人……都会被组织调查、监控的吧……”
“没错。”
高桥焕默默说道：“其实在这个组织里待着，我觉得挺压抑的。但为了以后能端掉他们这个组织，我也只能暂时隐忍了。他们调查了我的大学同学，父母，亲戚。毕竟，现在我和他们的交集比较多。”
景光可以对天发誓，他是想把上辈子自己就是苏格兰的事，告诉高桥焕的。可他看到，高桥焕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种深山老林里见自己，看到他眼里的温柔和爱意……
他要如何说得出口？
现在，景光宁愿自己再死一次，也不愿意在高桥焕为自己做了这一切之后，又给他泼上一盆满是冰刀的冷水。
景光靠着高桥焕的肩膀，闭着眼，呼吸平稳。
到了凌晨四点左右，高桥焕轻轻把人挪到了枕头上，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块电池，悄悄地换进了那个钻石灯里。
他又摘下了自己手上的手表，戴在了景光的手腕上，当做生日礼物。
最后，他在景光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便离去了。
高桥焕走后没多久，景光就坐了起来。他看着摆在帐篷里的那个钻石灯，一手摸着手腕上的手表，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他克制不住地抽泣，但又不能哭出声，只能一边抹眼泪，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这也是，命运吗？
……
高桥焕其实没走多远就停下了脚步。
这会天已经渐渐开始亮了，他也能看到帐篷里亮起了灯，他看到景光的影子，正蜷缩在里面。
两个人都认识多少年了，这是高桥焕第一次在景光的脸上看到那种表情。
这表情和之前景光撞见外守一的时候，又有点不一样。更多的是痛苦和无法接受，而不是恐惧。
再加上，他把景光拉进怀里的时候，景光身上是冰凉的，尤其是手。
苏格兰……该不会是你吧？
那会儿，高桥焕就有了这么个猜测。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似乎都能连得上了，比如，景光上辈子的职业，他的死因，以及……琴酒口中的老鼠。
他加入组织之后，才明白“老鼠”一词，在这种组织里到底意味着什么。
高桥焕抬头看着天空，如果说他这会的心情不复杂，那是不可能的。他甚至，会需要很长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景光说不出口，他也一样，他问不出口。
那块手表，高桥焕做过一些特殊处理。他现在已经可以使用手机了，也换了新的号码。
在他的新手机上，有一个隐形的软件，这个软件是直接连接到手表上的。景光则是可以通过那块手表，和自己对话。
他本来是想，找个机会吓景光一跳，顺便给他一个惊喜的。
可现在，只要他按下那个软件，听到的只会是景光的啜泣声。
……
犹豫了许久，高桥焕还是打开了这个软件。
“景，是我。”
高桥焕的声音突然从手表里传来，景光吓了一跳。
“我在手表上加了这个功能，以后我找你就方便了许多。你看你手表的侧面，有个小小的隐形按钮。你按下按钮，再说话，我这边就能收得到。”
“这个程序是我开发的，手表里的零件也是我加进去的，天下仅此一份，不会被组织监听。”
景光生怕他听到自己此刻的鼻音，不敢出声，却还是忍不住一直掉泪。
“景，别哭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难过。等你考虑清楚了，就来和我聊聊，好吗？我等你的消息。”
高桥焕躲在树后说完这句话，就看到那个教官从帐篷里出来了。他赶忙关掉了软件，匆匆离去。
软件一旦关掉，景光那边发来的语音，就会变成留言。按照高桥焕对景光的了解，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景光是想不通的，也就不会主动找自己。
趁着这段时间，高桥焕也想冷静冷静，消化一下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