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西荒,血色平原!
凛冽的寒风,在平原上呼啸肆虐,将裸露的岩石打磨得锃亮。
八千铁甲牛俘虏,被玄铁锁链串联成行,迎着凛冽如刀的寒风,在血色平原上蹒跚前行。
血翼狼王展开双翼,悬浮在上空云层里,俯视着下方蜿蜒数里的牛群。
牛国公被特制的鼻环锁链禁锢,由灵兽堂首席弟子方大海亲自牵引,那曾踏平半个血色平原的雄壮身躯,此刻佝偻得近乎蜷缩。
八千铁甲牛皆戴着沉重的刑具,在灵兽堂弟子严密看守下,朝着邙山方向缓缓行进。
“呵,当初追杀老子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血翼狼王双翼轻振一下,想起上月就是在这里,被牛国公率领三万铁甲牛一路追杀。
那时候,他的双翼都快要煽冒烟,才勉强逃出追杀。
如今,却是风水轮流转,在同样的平原上,追杀他的都沦为阶下囚。
这次押送任务,其实本该由碧火烈天狮负责,但那头狮子连番错过大战而牢骚满腹,竟跑到谷掌门面前抱怨。
血翼狼王微微的摇头,也觉得颇为无奈,这差事最终落在了自己头上。
“虽是苦差,门派贡献却也不少。”
他双翼舒展而开,在寒风里划出优美弧线。
作为门派玄阶尊者,他的眼界要更高一些:未来一段时间,西荒战事将进入休整期,待他押送完毕返回,说不得正好赶上下一轮大战。
想到此处,血翼狼王心头畅快起来,前些日子在白骨沼泽败给六翼霜蛇,好些天积压的郁结一扫而空。
不过,任务却是不容大意,铁甲牛性情暴烈,稍有不慎便会引发骚乱。
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密切观察脚下情况,随时准备镇压可能出现的暴动。
在押送队伍里,他并非是总指挥,而是叶寒庭长老在坐镇。
那位白衣胜雪的年轻剑修,正踏着寒光凛冽的飞剑,护卫在一辆特制囚车旁。
在囚车内,丑牛如山岳般身躯瘫软如泥,琵琶骨被玄铁链贯穿,额头上贴着高阶封魔符箓,这是符堂的董堂主亲自绘制的。
而且,灵兽堂的谢天堂主,在每隔一个时辰时间,就会喂食特制的药物,以确保这位大兽国公始终昏迷,不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午后,凛冽的寒风在平原上呼啸肆虐,叶华驾驭着寒霜犼在队伍外围巡视,白色霜雾在犼蹄下蔓延,经过半月磨合,这只灵兽已能驾驭的如臂使指。
他鹰隼般的目光掠过铁甲牛群,指尖始终搭在腰间御兽笛上!
每头牛妖的瞳膜,都映着叶华手中特制铜镜的反光。
这是灵兽堂新研发的‘血煞显影镜’,能提前一刻钟的时间,照出眼底潜伏的血煞之气。
“哞——!”
在队伍中段突然传来躁动,叶华手上的铜镜嗡鸣,镜面映出七头铁甲牛眼底,忽然泛起的蛛网状血丝,这是即将暴乱的征兆。
他当即翻腕吹响御兽笛,九道青芒自笛孔窜出,精准钉入牛妖眉心。
在后面的谢天堂主,手上连连掐诀,引动锁链符纹,玄霜寒气蔓延而出,瞬间将暴动扼杀在萌芽,那七头铁甲牛眼眸黯淡下来。
在此同时,在铁甲牛俘虏大军的后面,三里长的运输队伍正碾过冻土。
八百头服役的铁甲牛,拖着特制的玄铁货车前行,每辆车辕都嵌着‘千斤卸力符’,车辙在冻土上依旧留下印记。
“诸位师弟担心,这批玄鳞蛇毒牙毒性极烈,莫要让毒液泄露出来。”
器堂的江海手指掐诀,一道灵光掠过车辕,将渗出的墨绿毒液凌空摄起。
说到这里,他指挥师弟用玉钳加固捆扎,沉声提醒:“这些淬毒獠牙,搬运时务必运转法力护住双手——王师弟,你那边捆绳再缠三匝!”
“龙师姐!第三十二车的血坛裂了!”
在符堂弟子惊呼声中,龙葵并指甩出三道鎏金符箓。
龟裂的陶坛被‘固’字符强行箍紧,溢出的牛血在空中凝成血色冰晶。
这些蕴含铁甲牛妖力的血液,正是制作‘玄甲符’的核心材料。
运输队末尾弥漫着焦香,冰封的妖兽肉块渗出油脂,在寒风中凝成琥珀色冰晶。
内务堂马腾师伯手持玉算盘,正在清点覆盖冰霜的妖兽肉块。
寒冰符在阳光下蒸腾白雾,将三百车灵肉维持在冻结状态,其中甚至有两具完整的裂空鹰尸,钢翎在冰霜中泛着幽蓝光泽。
叶华将‘血煞显影镜’交给同门,驾驭着寒霜犼巡视队伍后,他的目光扫过灵兽堂那十辆烙印着兽纹的货车。
牛脂陶罐泛着油光,蛇骨粉玉匣寒气森森,装载羽管髓液的冰晶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晕芒。
“烈火犀,想必已经产崽!”
叶华的目光扫过货车上的青玉瓶,那里盛满琥珀色的鼠肉蛋白胶,此物最能促进灵兽产后气血恢复。
想到这里时,他欲策犼离去,却忽然有道倩影掠身拦在前面。
“这位灵兽堂师兄,昨日在葬牛谷我们见过面的,师妹是符堂龙葵。”
叶华攥紧缰绳的手微微一顿,眼前这位明齿皓目的女修,虽然修为只是筑基后期,却因着与董堂主亲传弟子的关系,在门内年轻一辈中颇有名气。
“师兄,不知如何称呼?”
龙葵师妹巧笑嫣然的上前,灵动的眸子好奇地打量过来。
“在下叶华!”
叶华垂眸抱拳,语气里的平淡,任凭谁都听得出来。
他在灵兽堂并不出名,在门派更是籍籍无名,不明白这位龙师妹所来何事?
“原来是叶师兄!”
龙葵闻言神色愈发亲切,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片刻后,绕着寒霜犼细细打量他,裙摆被朔风卷起层层涟漪。
“师兄这眉眼……”
说到这里,她指尖虚点自己眼尾,压低声说道:“可曾有人说过,你长得像……”
话没有说完,叶华脸色骤变,急忙摆手打断道:“龙师妹,在下自幼流落街头,乞食为生,若非谢堂主当年捡回山门——”
说到这里,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决绝:“在下在这世上,早已没有任何亲人。”
龙葵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意惊得后退半步,她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只得是只得讪讪地摇头。
“那倒是可惜了,我还以为你......”
说着,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前方,望向那道如剑般挺拔身影,随即识趣地住了口。
“罢了,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
龙葵有些不甘心,压低声说道:“我们符堂董堂主的心思,全门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想必叶师兄也有所耳闻,我本是想帮堂主打听些消息......”
“不感兴趣!”
叶华神情愈发冷漠,显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这般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让向来在门派备受追捧的龙葵颇感挫败,心中不免有些恼意。
“龙师妹!第七车的捆妖索要崩断了,劳烦速来加固几道符箓!”
在队伍的前面,传来器堂江师兄爽朗的呼唤声。
龙葵如蒙大赦般,连忙应声而去,临走时还不忘瞥了叶华一眼,暗想这木头般的师兄当真无趣得很。
夕阳西斜,很快便沉入西山,夜幕如潮水般涌来。
寒风愈发的刺骨,铁甲牛群行走一日,已显疲态,队伍不得不停下稍作休整。
作为高阶妖兽,它们本可数日不饮不食,但被俘一月以来,长期处于半饥半饱的状态,体质早已虚弱不堪。
更令人担忧的是,若饥饿难耐,恐会引发暴乱,届时局面将难以控制。
因此,短暂的休整势在必行。
灵兽堂早已备好大量紫云草,此刻正分发给这些铁甲牛食用。
“来,开饭了。”
方大海随手抓起一把紫云草,丢在牛国公脚下,如同向野狗抛掷骨头一般随意。
这紫云草,在蛮荒灵域的牛国,即便是低阶牛妖都不屑一顾,更何况是曾经高高在上的牛国公?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即便这最低劣的灵草,也是按配额分发,每头牛仅得一把。
唯有那八百头拉货的“劳役牛”,才能额外多获两把灵草作为奖赏,
可是堂堂牛国公,亦不过与普通俘虏同等待遇。
牛国公低头默默啃食着紫云草,当粗粝的舌头卷起草叶时,尝到了比冻土更苦涩的味道。
被俘以来,他早已习惯这般折辱。
然而就在此时,血色平原的冻土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震颤。
牛国公啃食紫云草的动作骤然凝固,玄铁鼻环在寒风中铮鸣作响,他在脚下重重的顿步一下,似乎是在回应那声震颤。
三十丈外的囚车内,丑牛山岳般的身躯微微颤动,贯穿琵琶骨的玄铁链迸溅出火星。
这位大兽国公在昏迷中猛然睁眼,浑浊牛眼穿透风雪,与牛国公的视线轰然相撞,可却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二叔!”
牛国公喉间滚出压抑的嘶吼,眼中激动之色更甚。
“老实吃你的草,乱看什么?”
方大海抬脚便踹,牛国公慌忙低头,大口咀嚼着难以下咽的紫云草。
此刻这苦涩的杂草,在他口中竟显得格外甘甜。
铜角……没想到最终能救牛国的,竟是你这个逃兵?
牛国公暗自思忖,一月前葬牛岭那场惨败,在他眼前浮现而出:东山岭关隘下,边荒修士潮水般扑杀过来,他正要带着铁甲洪流冲锋,铜角率领左翼在关键时刻阵前脱逃,溃散的军阵很快分崩离析。
不过,有东山岭关隘阻挡,即便他收拢残部,也没办法逃回西荒,终究难逃被边荒修士围剿的命运。
可听说边荒修士围剿数次,可却都是胜果不大,没想到铜角竟藏身于血色平原。
铜角啊!铜角!
当初你阵前畏战而逃,今日若能救本王脱困,也算你将功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