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着火芒的刀刃切入血肉，停在胸骨上。
周小天一边拖动着刀刃在自己的胸口切割，一寸寸地剥下自己的皮肤。
他目光狰狞地看着冲上来的那些人，突然大笑起来。
“看看吧，好好看吧！这就是你们的总司令，道貌岸然四个字放在他身上简直再合适不过！”
“一个男人，居然需要拿怀孕的女人做要挟！哈哈哈！我周小天再不济，也干不出这么下贱的事来！”
众人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小天。
血肉在高温中焦化，周小天生生挖掉自己胸前的皮肤，刀锋一卷皮肉丢了出去。
黏连着脂肪与肌肉的皮和钢刀一起落在地上，火焰腾地冒起，那块刺有咒文和青铜銮驾刺青的皮肤立刻蜷缩起来，泛黄之后开始燃烧。
“林枫！”
周小天一边拖着朱小福快速后退，一边狂笑着怒吼。
“我没输！输的是你！”
众人见他似乎是想逃走，立刻包围上来，朱小福突然一抬手高声道：“都站住！”
“营长！”
“都站住！”朱小福有些不甘心地喊道，“司令说让他走！”
周小天笑得更得意了，一把推开了朱小福，无比嘲弄地说道：“让我想想林枫要怎么表彰你们这些白痴……孤军深入一举攻占金陵，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呐，这一仗你们是头功，回去之后一定少不了荣华富贵！”
“都回去领赏吧！”
周小天猛然转身朝着黑暗中狂奔而去，瞬间消失在乱石的遮掩中，风里传来他得意的狂笑。
“一群把骗子当救世主，靠挟持女人来取胜的孬种，我看看谁还愿意听你们吹嘘自己的光明和正义！哈哈哈！”
废墟之中，没有一人开口说话，只剩下天空中碎石不断落地的声响。
气氛变得诡异，明明达到了此行的目的，却没有一个人开心得起来。
何小伟捡起那只被丢在地上的手机，擦了擦出现裂纹的屏幕，叹息一声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随后转身朝众人喊道：“这里要塌了，赶紧走！”
那些被周小天主动隔绝后失去了目标的神力在天地中喷涌激荡，笼罩着秀水街的山峰在战斗的巨大冲击中不断摇晃，数不清的石头在坠落。
何小伟的话叫醒了众人，所有人立刻开始撤离。
也许更像是给了一个台阶下。
“把兄弟们都带回去！”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将倒在地上的尸体扛起。
有人被拦腰斩断只见半边身体，有人血肉模糊分不清身份，有人干脆就碎了一地根本找不到其他的部位。
更多的则是在神性的作用下燃尽了生命，全身萎缩干瘪下去，身体上满是增生的结构，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满地鲜血的废墟上，到处都是面目全非的尸体，已经无法分辨谁是谁了。
没有对胜利的庆祝，战斗结束后肾上腺开始消退，被愤怒和战斗欲望占据主导的大脑终于有了允许其他情绪进入的空间。
慌乱地寻找着同伴的尸体，哀痛和无奈在每个人心头弥漫。
那些都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同伴，甚至是生死至交的兄弟，现在就这样死在了陌生的土地，甚至连完整的身体都拼凑不出来。
“快！”跑在前面的人大声催促着，“快出来，别挖了！”
有人试图挖掘被废墟掩埋在下面的同伴，被其余人拼命拉走。
山峦在崩塌，上方掉落下来的石头越来越大，谁也说不好这座山还能立住多久。
朱小福扛着两具丑陋又狰狞却又无比滚烫的干尸狂奔过乱石堆，他从来没想象过人类的重量能轻到这种程度。
“撤退！快！”
他大吼着下达着命令，催促众人离去。
他看到一个士兵正趴在废墟上用双手疯狂挖掘着。
朱小福一脚踹过去：“快走！”
那人转过头来喊道：“营长！七哥的身子在下面，我记着的，就在这下面！”
“等大部队进城了再来找，快走！”
“不行，不行的！”士兵固执地摇了摇头，“他吃了药，不降温的话骨头会烧起来的，烧掉了就找不回来了！”
朱小福抽出皮带捆住自己扛出来的尸体，腾出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胳膊。
“走！”
士兵哭了起来，大喊道：“人死了，总要埋在家边上才找得到回家的路！”
朱小福仿佛没听见一样，朝着周围众人放声喊道：“马上撤退！快！”
“营长，让我把兄弟们找出来，咱们说好了的，死了要一起埋进陵园！”
朱小福不语，只是快速冲出废墟跟司雅等人会合。
“我吃了药，我死不了，让我去找！”
“不能让兄弟伙死在这种鬼地方！”
“营长！”
身后不断传来同伴的呼喊，朱小福猛然转头怒吼道：“死在哪就他妈埋在哪，马上撤退，这是命令！”
那些固执的士兵面对军令只能不甘地放弃，快速撤离。
但还有人停在原地没走，反而在快速地聚拢没被带走的尸体，送进一处废墟里的夹缝中。
那人全身剧烈萎缩只能佝偻着腰，皮肤上的鳞片黯淡无光，关节处增生的倒刺穿透破烂的军服暴露在外，脸部的五官扭曲变形，如同画本里的鬼怪。
“阿财！你聋了吗？”
尽管如此，朱小福还是认出了他，愤怒地大吼道。
阿财站在废墟里，扭头看了朱小福一眼，那张恐怖的脸上表情却很平淡。
不断掉落的碎石砸起烟尘，朱小福隐约看到对方的身上在跳动火星，就像是火焰熄灭后留下的余烬，将息未息要灭不灭。
“我活不成了，营长。”阿财喉咙沙哑地隔着石堆喊道，“我把兄弟们全都塞进夹缝里，这样就不会被砸烂了！”
朱小福一直紧绷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他抬起脚步冲向废墟，大吼道：“你踏马给老子出来！”
阿财抬手挥了挥：“打完了仗再来带我们回去。”
一块巨石落下，横在两人中间，挡住了朱小福的视线。
两名士兵冲上来抱住朱小福，哽咽着喊道：“走吧，营长，这地儿待不住了！”
朱小福被人拖着往后走，他这时才看到，废墟里不止阿财一个人放弃了撤离。
那些自知生命即将走向终结的人，选择用最后一点力气将同伴的尸体拖进废墟的夹层，试图用这种方式保全尸骨。
朱小福远远看到一个人影背着尸体钻进夹缝，那人挪动着石头堵住洞口，突然望了朱小福一眼。
朱小福已经认不出他是谁来，只能下意识喊了一声：“快跟我们走！”
那人笑了一下：“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回去了也没几天好活，有什么用？”
他的声音很小，似乎只是自言自语，说给自己一个人听的。
他摇了摇头算是拒绝了朱小福，随后堵死洞口，再也没有出来。
像是给自己和兄弟选了个坟墓，亲手封上最后一捧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