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许棠在旁边听着，觉得荣氏这样继续说下去，就要真的影响夫妻感情了。
所以许棠就是轻轻开了口：“一码事归一码事。娘就不要多说了。爹必然是为了您的身子。”
许棠越是这样说，甄清嵘就越是抬不起头来。
越是心头愧疚无比。
不仅仅是对许棠，也有对荣氏。
许棠听着屋子里一片沉默，便是又开口：“至于帮助甄宝君，也是老夫人一个人的事情，和爹是没有关系的。”
“再退一步说，只要爹和娘认我就够了，其他人的看法又有什么重要的？”
许棠微微一笑：“懒得多费那么多唇舌呢。”
横竖甄清嵘才是甄家的家主。
其实只要甄清嵘自己下定了决心，姚老太君就算想要阻拦也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毕竟一个大家族里头只有当家作主的那个人说的话才算数。
不过甄家从来都不是姚老太君当家作主。
只不过是甄清嵘孝顺，听姚老太君的话而已。
荣氏这会儿发了一阵火，心里头也的确是好受了一些，此时许棠在一劝，倒也冷静下来，所以就干脆了当看向了甄清嵘：“老爷今日想怎么样就直接说。这个女儿你们甄家到底认不认？”
甄清嵘还想怎么样？
自然是想要将自己女儿认回来的。
荣氏如今好不容易给了他机会。
他自然也会珍惜。
所以就赶忙说了句：“这是我甄清嵘的女儿，自然是要认回来的。”
“那好，明日老爷就昭告天下。”荣氏也是干脆了当，半点多余的时间也不给。
甄清嵘丝毫犹豫也没有：“好。”
荣氏这才满意了。
许棠在旁边听着，觉得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姚老太君捂着胸口气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索性厉声说了句：“我们甄家没有给人做丫鬟的小姐！传出去难道真的不怕贻笑大方？”
“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你的两个儿子还嫌丢人呢！”
说来说去，姚老太君介意的就是许棠会给甄家的名声带来负面影响，而且从今往后甄家还会被人笑话。
姚老太君越是抬出这个理由，甄清嵘心里就越觉得难受。
有的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自己亲生的子女，甄清嵘又怎会嫌丢人呢？
况且许棠吃的这些苦，受的这些罪，说白了还不是因为自己这些大人？
甄清嵘忍不住地反问了一句：“当初孩子丢了之后，是谁为了不将事情闹大，说服我们将事情先压下去的？”
“当时是母亲您说为了两个儿子的名声，为了将来他们不和自己的外家闹得不可开交，所以才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所以才没有让我打上门去，逼着那姑娘说出孩子的下落。而采取了怀柔手段。”
“可是等到她肯说的时候呢？”
“孩子就找不回来了！那个人直接就将孩子扔了！”
甄清嵘想到往事，几乎是历历在目，积压在胸中的怒气也是怦然勃发：“这些都是因为您！当初他们家有机会做这样的事情，也是因为您！您想两头讨好。压着我，逼着婉娘，将孩子放心地放在您这里，您放心地让人抱走了！”
甄清嵘说到最后，几乎是字字泣血。
每一个声音都饱含悲愤。每一个声音都是从胸腔之中挤出来的。
许棠到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事情。
就连荣氏也不知道。
荣氏愣在了当场，浑身慢慢颤抖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姚老太君。
而姚老太君也没想到真金融会把这件陈年往事也翻出来说，脸上的神色有些灰败。
几次三番，姚老太君都想阻拦甄清嵘说下去，可是哪里又拦得住呢？
“我以为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你对婉娘会有愧疚，会对她更好。所以当初我就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
甄清嵘说完这几句之后，就直接苦笑出声。
真正的是声音充满苦涩。
哪怕是许棠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听见这个声音都知道了，他心里到底有多苦。
也知道他心里有多失望。
甄清嵘就这么苦笑着说下去：“可是我没想到的是，您竟然一丝一毫的愧疚也没有。您觉得您想的是甄家，可是您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我觉得，只不过是为了您自己。”
“您要在所有人面前做好人。所以总是欺软怕硬。”
“当初让我娶婉娘的是您。结果人死了之后，第一个责怪我娶婉娘的也是您。口口声声说要补偿两个孩子的还是您。”
“处处刁难婉娘的还是您啊。”
甄清嵘抬手盖住了脸却盖不住，缓缓落下的眼泪：“这些年来，我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所里的这些权利您都紧紧抓着手里，谁也不肯给。”
“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让我们乖乖听您的话。”
“为了显得您在这个家里还是至高无上。”
甄清嵘的眼泪越落多。
最后就连声音都出现了一丝丝哽咽：“所有人都说你慈和端方持家有道。是个心善的女菩萨。可是你想想你对自己亲生孙女说了什么样的话！”
“如果不是你，她又怎会流落民间？又怎会沦落到卖身为奴？”
甄清嵘这些质问让所有人都沉默。
不得不说，甄清嵘作为儿子，其实看得还真是明白透彻。
那的确就是姚老太君的本性。
而对于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姚老太君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这才是最叫人愤怒的地方。
人这一辈子哪能不做错事？做错事了不可怕，可怕的是做错事了之后还要一错再错，半点愧疚悔过的地方都没有。
这样的人也叫人厌恶。
荣氏这个时候也终于回过神来：“我就说当年孩子怎么会好好的就被弄丢了。你们都告诉我是奶娘的疏忽。”
“还告诉我奶娘畏罪自尽了。其实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荣氏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你们都一直瞒着我，真是把我瞒得好苦啊。”
荣氏说着这个话，眼泪也是扑簌簌的就掉下来。
而许棠听着这些，只觉得心头无比惊奇——
更是无比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