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深听着管家报备的消息，拳头攥紧。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防住了江郁，却没防住宫玫。
顾钦玖走进大殿，两人相对而立，一言不发。
似是等着谁先屈服。
“抱歉。”这是白深说的。
“我没有将一切事先告诉你，我怕，你会讨厌我。”
顾钦玖只觉得嗓音干涩得难受，双目失焦，呆愣愣地回答：“怎么会？”
他为她所付出的一切。
多到她哪怕讨厌世间所有人，但唯独不能是他。
“他们当时逼我，我没有办法，但我不希望你自责。”
顾钦玖蓦地笑了。
自责？
怎么可能不自责。
毕竟那么多家庭，都是因为她才受罪。
白深思绪飘远，仿佛又回到了那年。
那年江谋找到他，将顾钦玖的照片给他看。
那得意的神情，他至今忘不了。
也忘不了，当时照片里倔强不肯服输的顾钦玖，即便身负重伤，却依旧不肯低头。
是他害了她。
“没想到啊，本来我还以为赫赫有名的弗兰德国王的心肝是顾家那小少爷，没想到居然是顾家小公主，你们藏得可真深啊~”
“你要什么？”
“爽快！”江谋将照片给他，直言：“替我掩护好踪迹，其他的，不用你来。”
生怕逼急了他，当时江谋也不敢提别的要求。
可就是这样一个要求，对于万民爱戴的一国之主来说，却是轻易能逼疯他的存在。
他并不知道江谋的落脚处，只能在其他世家查探的时候使点绊子。
可江谋被抓获的时间拖得越长，就越多的家庭受害。
江谋提的要求不敢过分，抓来的小孩甚至都只有A国的，全是世家大族。
而他手上有顾钦玖，白深只能屈服，可暗地里却在调查他的踪迹。
“每个深夜，都有无数的小孩闯进我的梦里，问我为什么要帮助坏人害他们，我没办法回答。”
白深当时几乎是一夜白发，在得知顾钦玖在江谋手中的那一刻，他就病了。
病得比顾钦玖还要严重。
在每个深夜，在每个独处的空间，他都会恍惚看到无数人影，尖叫着质问他为什么不救他们还要做加害者。
顾钦玖喉咙一梗，上前抱住他。
“舅舅，错的不是你。”
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白深两行清泪落下，也回抱住她。
“小玖，你不用自责，你长大了，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舅舅也老了，就算现在去见他们也无憾了。”
“不！”顾钦玖脸颊划过一抹泪痕，“你别想！也不准想！”
白深却只是拍着她的后背，笑着开口；“我希望小玖好好活着，快乐地活着，你能答应我吗？”
“不答应！”顾钦玖摇头，语气坚决，全然不是再闹脾气，“你敢自杀我就不答应！”
白深难得有些手足无措，试着给她讲道理。
“我害了这么多家庭，我该去还债的，小玖乖~”
顾钦玖却说道：“那人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与你无关，你只是被利用了而已。”
是的。
拒绝内耗。
顾钦玖也想通了，如果注定要忏悔，也不能就这样死了一了百了。
比起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在往后做慈善，去上门负荆请罪，吃斋拜佛，在有限的生命里做无限的善事都比这要有用的多。
白深眼见说不通，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我知道！”
还没等他说完，顾钦玖就打断他。
这事也是她从宫玫那听来的。
她眼中闪过痛意，也有迷茫。
如果纪北之要为此事让白深付出代价，也许，他们也不能相伴走完这一生。
见她有些茫然的神情，白深心一痛，揉着她的脑袋一遍一遍道歉。
“对不起....”
“你为什么这么恨她？”
白深将她松开，听见她的问题也不着急回答。
只是将视线投向宫殿大门正对着的墙面，就在国徽的侧后方。
那里放着一个相框，只有坐在主位向后望才看得见。
“我原本是恨她的，可到后来，你出现了，一切似乎都被你治愈了。”
“我爬上这个位置，双手已经沾满了血腥，我不想再让不干净的东西沾染到你。”
“那后来呢？”顾钦玖问。
“后来？”白深似乎有些恍惚，“后来，她说了些难听的话....”
当时顾钦玖出生时，白深甚至都不知道，当时他被赫蕾关在地下室，与世隔绝，甚至只有久久才送来的泔水度日。
那时候饿了，连爬过的老鼠都吃。
而白清樾此刻也不知道自己弟弟就被母亲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正满心欢喜地与阮怡分享喜悦。
那天，赫蕾禁止白清樾带纪北之回国探望坐月子的阮怡。
因为她害怕。
白深喜欢阮怡，这事她知道，但恨屋也及乌，她早已经把阮怡想成染上了白深罪恶不堪的狐朋狗友，只是女儿喜欢，她不好当面说什么，可背地里面对白深却对着阮怡说了无数粗鄙难以入耳的话。
白深反抗过，即便那时的他已经接受了阮怡心属他人，慢慢放下，可也接受不了赫蕾对朋友这般谩骂。
可迎来的却是一顿又一顿的打骂！
再到后来，他从赫蕾那听到了顾钦玖出生的消息。
也见到了那张萌到人心化掉的照片。
但显然，并不是人人都有心的...
“看看，这小孩长大后一定就跟他那个妈一样，尽招惹些恶心玩意儿。”赫蕾说完用那鄙夷的视线看着他。
白深当时没有说话，一颗心都在那张照片上。
真乖...
注意到他上挑的嘴角，赫蕾不出意外地再次出言嘲讽：“啧啧，这不会是你跟阮怡的孩子吧？这顾家可别头顶绿帽了都不知道。”
解释只会带来更多的打骂折磨，白深已经习惯了，只是在最后才出声，几乎是哀求的语气：“把照片给我可以吗？”
赫蕾轻嗤，将照片撕了粉碎朝空中一扬。
在他走后，白深跪在地上将照片拼好。
望着那双清澈剔透的大眼睛，他笑了。
乖宝宝...真可爱。
之后便是白深被他外公找回h国，那一刻，从前苦难的日子才算过去。
赫蕾自然不关心他去了哪儿，甚至丝毫不惧他回来报复。
在她眼里，白深就是一个窝囊、懦弱、没背景的，从骨子里都透着恶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