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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过去了,新年就不远了……无法回皇城,但也没有继续留守营地,拔营去往梁城,那个靠近大海的城池,现在已不是李家的都城,仅仅是大燕的一个城池罢了。

一直飘荡在偌大皇宫里的红雾随着岳楚人简单的撒了点东西便散了,进驻皇宫,而此时这里也不能叫做皇宫了。

宫墙有序的被扒除,除去那高墙,这面积广阔的皇宫便也成了城内诸多建筑中的一群,只是风格过于华丽罢了。

丰延绍派到梁城的官员尽数到位,丰延苍却还是总负责人,不止主抓南疆重建,许丑的残部也是他的责任。丰延绍给了他一定的时间,在这个时间段内务必剿杀干净那些散兵游勇,否则便是办事不利之罪。

虽说这命令听起来有点不近人情,但那又何不是给天下人听的?

曾经的宫殿,现今匾额被卸下,只能从那金碧辉煌中看出往日的风采来。

许丑那时占据这里,值钱的东西所剩无几都被转移,也不知都被他转移到哪里去了。或许还在他的残部手中,否则他们也不会逃走,坚定的与大燕打游击。

身子刚刚能动的阎靳就在这里休息着,阎字军的将士守在这里,严密的一只虫儿都飞不进去。

天气晴朗,太阳当空,照的大地也暖洋洋的。不如山里潮气重,所以这梁城很暖和,尤其靠近大海,空气都带着丝丝的咸味儿。

时近晌午,淡绿色的身影由远及近,岳楚人端着刚熬好的药,快步的走向那殿里给阎靳送去。

岳楚人出入这里,无人会阻拦,相当自由。

踏着台阶几步走进去,绕过左侧的卧房,迎面扑来的便是草药味儿,不用看,也能知道这里面住着病人。

“药来了,阎靳,你得喝药了。”走向床边,床上的人倚靠着枕头,被子盖在腹部,身着中衣;剑眉星目面容有些冷淡,但那双恍若初雪的眸子却泛着流水般的光。

“外面天气很好,我不可以出去走走么?”看着她,阎靳几不可微的叹气。其实他能下地走路,因为他在屋子里走过好几圈了。不过岳楚人一直都不同意他下床,所以,当着她的面,他也不敢离开床铺。

“不行,等过了初一的吧。过了初一,我也要给你换药方了,那时候你就能下地走了。”把药碗递给他,药汁浓稠,便是看着也难受。

接过,阎靳面色不改的一口喝掉,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但那药汁是什么滋味儿他清楚的很。

“给。”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颗红色的糖豆来,塞进阎靳的嘴里,能很容易的化解苦味儿。

甜味儿在嘴里蔓延,阎靳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笑意,摇了摇头,不再要求下床了。

“别着急,沉得住气,还从来不知你是个急性子。”闲聊,岳楚人一边俯身解开他中衣,重新在伤处擦药,然后针灸。

一动不动,阎靳微微垂眸看着她,待得她说完,抿起的唇几不可微的扬了扬,“从未在床上躺这么久。”便是那时中了裴袭夜的招儿,他也没有倒下过。

“躺习惯了,到时你就舍不得下床了。在我看来,这世上最幸福的事儿就是能在床上舒坦的躺着睡觉,要是能不做梦的话那就更好了。”思及以前,除却提前有定好的事,否则她是绝对不会早早起床的。

阎靳明显不苟同,二十几年如一日,他没有过一次起的比太阳晚。

施针,岳楚人手法很快,已经给他拆线了,而且恢复的很好。尽管伤疤还在,不过不影响愈合。

“无事时反复握拳,手指不听使唤的话也不要害怕,那是正常现象。”怕他会心里不舒服,一时难以适应,岳楚人很轻松的说着。

“嗯。”微微颌首,阎靳很听话。

“到时你能下地行走,带你去海边儿看看。你见过大海么?”他左半身成了刺猬模样,岳楚人直起身体站在床边看着他,眉眼弯弯。

“见过。”阎靳平静的回答。

“我没亲眼见过,所以到时咱们去看看。我记得那海中还有个小岛,可属于南疆?”在天上看的时候好像挺近的,但在平地上可未必瞧得见。

“海上小国,不与往来。”阎靳很清楚,给予解答。

“原来如此。”点点头,心下却觉得还是以前李氏家族的问题,距离这么近的岛国都不相往来,李家处事极差。

“可有苏儿近来的消息?”银针还要在身体里许久,岳楚人不说话,阎靳开口。尽管语气听起来不是那么关切,但想来他还是关心的。

“她很好,快七个月了。三月回春之际,你就做舅舅了。”想起阎苏肚子里的孩子,岳楚人明显很开心。

阎靳的神色也轻松了许多,“听说苏儿许给你,做孩子的义母?”

微微挑眉,岳楚人笑看着他,“这事儿你也知道了?是啊,早就定好了。我的眼光是不是很长远?未来皇帝的干娘。”扬了扬下颌,她相当自豪这事儿。

透澈如雪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笑,她那个样子无法不让人笑。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虽是不容易,不过成果很可观。你也无需时时的担心她,母凭子贵,阎苏必定富贵一生。”阎苏那不止是凭子贵,凭的还有父兄。

颌首,阎靳神色淡然。只要阎苏一生富贵平安,纵使他粉身碎骨也无妨。虽是心头有一处巨大的缺憾,不过,他已知足。

日头西坠,岳楚人终于瞧见了丰延苍的影子。

这厮打从一早就不见了,她睁开眼他人就不在身边,而且床铺凉了许久,可见他很早的就走了。

不过较之以往,这会儿回来的却是有些早,太阳还没落山呢。

如此温暖的天气,丰延苍依旧披着厚重的狐裘大氅,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他是穿的最奇怪的。

双臂环胸,岳楚人不眨眼的看着他走进来,“今儿回的这么早?不是一会儿还要出去吧?”

丰神俊朗,听闻此话,笑意浮现更是风华无双,看的岳楚人不禁眯眼。

“回来的早你不喜欢?”进入室内,他解开大氅扔到一边,月白色的袍子纤尘不染,他又恢复了那飘然不染纤尘的模样。

“喜欢啊!但怕你让我空欢喜一场啊。”抿嘴,随着他走近,岳楚人张开双手,那意思明显就是朝他讨要拥抱。

拥住她,丰延苍微微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下,“今儿的事情少,解决完了便尽快回来陪你了。你不是一直吵嚷着想吃海鲜么?我已吩咐人准备了,今儿让你吃个够。”

“真的?小样儿,还是有点良心的,以为你把我忘了呢。”仰头看着他,酒窝浅浅的轻笑,可见真的很高兴。

“忘了天下也不能忘了你啊!近来早出晚归,夜晚时似乎除了相拥而眠再也未做过其他助兴的事,可想我了?”压低了声音,他拥着她在她耳边诱惑道。

抿嘴,岳楚人手成拳捶打他胸口,“色胚,天还亮着呢。”

低笑出声,他抱着她往内室挪移,一边轻声细语,“天亮着,看的才清楚。”

“看你个头啊!”小声轻叱,岳楚人耳朵发红,被他揽着挪进内室,再也没有抗议之声。

新年到来,经历过数次风波的梁城同样张灯结彩,那时逃出去的百姓也尽数返回,朝廷给曾经受过损失的百姓发放补助,所以百姓返城的速度很快。直至新年,梁城似乎与以前一个模样,并没有出现空城的情形。

随着新年的来到,北方也有消息传来。裴袭夜暂时停战了,不过现今老西王被困在西疆首府,其实只要裴袭夜一个动作,老西王也就不复存在了。不过可能因着新年,更可能是因为他没玩儿够,所以就如同逗老鼠的猫似的,围住了西疆首府,然后开心的迎接新年。看着别人焦虑恐慌,想必他会很开心。

听闻了这些消息,岳楚人无话可说,她相信是真的,裴袭夜只是在逗着老西王玩儿,凭他的心性,恐怕得折磨的老西王疯了他才会罢休。

风和日丽,想象着北方白雪皑皑的模样,以那个情形,恐怕战争也进行不下去了。

“勤王不在?”一旁传来低沉熟悉的声音,岳楚人扭头看过去,眉目弯弯,“还在忙,可能还需两个月吧。两个月过后,就不需他主事了。”看着阎靳,岳楚人很欣慰。他恢复的很快,现在不止能下床走路,便是随意的抬手臂,他也是能做到的。

剑眉星目,俊朗的面庞散着一层阳光融化不了的冷漠,走过来,挺拔的身体看起来还是那般有力量,根本看不出来他有受过重伤。

“那时还说去海边转转呢,新年都到了,不如咱们去看看?”看阎靳好似很无聊的模样,岳楚人提议道。

阎靳几不可微的点头,二人随即并肩而行,后面随行着阎字军的兵将。

然而,还没走出多远,前方就有勤王府的密卫快速跑过来。这密卫是詹宁,丰延苍身边头号的神出鬼没。今儿光明正大的出现了,惹得岳楚人抬头往天上看,想瞧瞧太阳是不是正常的。

“属下见过王妃,阎将军。王妃,属下奉王爷命令将太子爷给您的信送来。似是十万火急,请王妃尽快审阅。”

岳楚人挑眉,看了一眼阎靳,随后伸手接过詹宁手里的信。

拆开,拿出信纸展开,一看里面的内容不禁的微微蹙眉。旁边阎靳的视线也投注在这上面,看清了那上面的内容也面色一紧,“苏儿腹痛不止?”

岳楚人微微拧着眉头,看了一眼发信时间,是五天前。这不知这五天以来,阎苏的情况如何了。

从丰延绍的形容来看,她也根本猜不出阎苏到底是什么原因而腹痛,丰延绍又信不得太医,所以才会给她写信的。

“你别着急,我用金雕能很快的回去,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安慰阎靳,虽她如此说,但也有些怀疑,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腹痛呢。

眉峰微蹙,虽是那双眸子依旧如雪,但他是担忧的。

“你好好休息,有十八在这儿,亦能照顾你。我去收拾一下,一会儿便回去。”说完便快步离开,海边之行就此夭折。

翻找出了最厚实的狐裘大氅,岳楚人径直的去找丰延苍。

丰延苍在原来的御书房,这些日子以来他处理公事都是在这里。

华丽的书房外王府的护卫把守着,岳楚人单手托着狐裘大氅快步的跑上台阶走进书房,书房中仅丰延苍一人,坐在普通的书案后,书案上是堆积如山的折子。

“小苍子。”走进来,岳楚人步伐很大,风风火火的。

书案后的人同样裹着大氅,黑亮的颜色衬托的他面庞如玉,看着那人儿快速的冲到眼前,眉目间泛起点点温柔,“看到信了?”

“嗯,他描述的不清不楚,我也判断不出是怎么回事儿,所以最好我回去一趟。”托着狐裘的手臂抬了抬给他看,意思是她马上就走。

扬了扬眉,丰延苍明显有些不赞同,不过岳楚人不眨眼的瞅着他,还很担忧的模样,最后叹口气,“如何上路?”

“雕儿啊,难不成步行?等我到了皇城,都出了正月了。”根据雕儿的速度,一天一夜的时间就到了。

“你独自上路,我不放心。”从书案后走出来,这两天他熬夜过多睡眠不足,头又开始疼了。

“我在天上,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处理完了我会尽快回来的,反正有雕儿,速度也快。”上前环住他的腰,岳楚人仰头瞅着他。

垂眸,丰延苍抬手摸着她的脸颊,半晌点点头,“小心些,尽快回来。”

“嗯。你注意身体,我不在,也没人心疼你。”踮脚在他唇边亲了亲,一边警告道。

“那就快些回来心疼我。”轻笑,搂着她低头纠缠她的唇。

缠绵半晌,岳楚人扭头推开他,“我走了。”话落,她转身快步的离开,几乎是跑着。

看着她离开,丰延苍几不可微的摇摇头,阎苏肚子里的孩子,对她的吸引力还真是大。

用金雕做行走工具,是最明智的选择。

用狐裘裹住自己,趴在雕儿的背上,冷风呼啸的在头顶飞过,却能更清楚的感受到金雕的速度。

越向北,气温越低,皑皑雪景映入眼帘,岳楚人却没那么多心思看。翌日上午时分,远远的瞧见了皇城,自然还有与皇城距离几十里的护国寺,在天上看好似距离很近似的,跨一步,便能抵达。

金雕径直的飞到皇宫,宫殿层叠,盘旋了两圈找到了御花园。翅展巨大,落下时打坏了四周数座的假山。

从金雕背上滑下来,四肢都有些麻木了。

早就看到了金雕在上空盘旋的宫人们从四处汇聚过来,瞧见了坐在地上的岳楚人纷纷跑过去搀扶,“王妃,王妃您可好?”

“没事,扶我去太子妃那儿。”腿脚都有些不好使,顺着两边的力道,快速的离开御花园。

阎苏的宫里都是人,宫人一群,太医一堆,丰延绍的銮驾也在,可见丰延绍也在里面。

走进宫殿,就有公公大声通报勤王妃到,里面呼啦啦的走出来一群人。

“勤王妃您回来了,您快给太子妃看看,疼了七日了。臣等查不出原因,只盼勤王妃早些回来。”几个太医跟着一旁一通说,两个宫女搀扶着岳楚人走进来,扫了他们一眼,岳楚人懒得说话。

“勤王妃、、、您这是怎么了?”很意外的敏妃在这里,从里面出来一眼看到被搀扶着的岳楚人,惊讶的睁大眼睛。

“我没事,走吧,我进去看看。”敏妃接替那两个宫女扶着岳楚人扔下一干人走进了内室。

暖融融的,同时还伴有阎苏断续的哭声,床边,一袭杏黄长袍的丰延绍坐在那儿,握着阎苏的手,斯文儒雅的面庞也尽是担心。

“五哥。”走进来,岳楚人唤了一声,床边的人立即回头,一边急急道:“楚楚,快来看看,苏儿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几步走到床边,敏妃扶着她坐下,随后退到一边。

阎苏穿着单薄的长裙,腹部隆起,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她是清醒的,只是很疼。看着岳楚人,下一刻眼泪流出来,“楚人,我好疼。”

“放松,我回来了。”她的手很凉,不过也顾不得了。抓住阎苏的手,两指搭在脉门间,屋子里除了阎苏略显痛苦的呼吸声,静静地。

眉头拧起,岳楚人抬头,视线打从所有人的脸上掠过,又将整个房间扫视了一遍,最后固定在了床头。

松开阎苏的手,岳楚人起身,抬手用指甲从床头上方的夹缝里勾出一根牙签般粗细的黑色铁丝状物体。

其他的人不解,便是阎苏也不知道那里何时有这么个东西。

拿着那黑色的长针,岳楚人认真的看了看,随后抓住阎苏的手,顺着她拇指食指间的虎口扎了进去。

阎苏痛呼了一声,随着针扎进去,她瞬时消声,眼睛也睁开了,大口的呼吸,相比较刚刚,轻松了许多。

“还疼么?”看着她,岳楚人轻声问道。

转眼看向岳楚人,阎苏的唇角绽开一抹笑,“不疼了。”

“没事了,不会再疼了。”将那长针拔出来,阎苏长出一口气。

丰延绍看着岳楚人手里的针,深邃的眸子不见底,“这是什么?”

捏着长针,岳楚人站起身,“解药罢了。这种让人疼痛的毒,解药一般都在附近。”微微垂眸,岳楚人其实在说谎。

“有人下毒?孩子可还好?”一听毒这一字,丰延绍的神色紧张了起来。

“孩子没事,只是让大人疼罢了。”捏着针走开,丰延绍似乎还想问什么,但没问出口。

敏妃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看到岳楚人走出去,她也随即跟上。

人们还聚集在外面,看见岳楚人出来,立即围上来,询问情况。

抬手,将那黑色的长针亮出来,“我给太子妃针灸过了,她已经睡下了,诸位回去吧。在此吵着太子妃,太子殿下可是会生气的。”她面无表情的说,再加上那根黑色的长针,让众人不由得噤声。随后躬身行礼,纷纷离开。

“勤王妃,是真的有人给太子妃下毒么?”待得人都退下,敏妃在一旁开口问道。

垂眸看向那长针,岳楚人摇摇头,“不是针对她。”

“那针对的是谁?”敏妃不解,想知道答案。

岳楚人不语,针对谁?当然是针对她了!

裴袭夜,肯定是他。他就知道若是阎苏有不适丰延绍肯定会找她,所以他就给她来了这么一招。给阎苏下的毒等同于迷药,让她觉得自己疼,其实她身体好好的,只是意识里觉得疼。

那厮现在或许还在皇城中,也或许藏在宫里某个角落。这皇宫他住了一个多月,自是很了解地形。

如他所愿,她现在回来了,她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想玩儿什么。

因着阎苏年前就开始疼痛,闹腾的整个皇宫上下都不敢张灯结彩的迎接新年。今儿阎苏不疼了,个个宫里也都挂上了红灯笼,灯火通明的,照的黑夜很亮。

岳楚人没出宫,留在阎苏的宫殿里陪着她。傍晚时她吃过一些东西就又睡下了,岳楚人回到她暂住的卧房休息。

解下白色的狐裘披肩,转身挂在屏风上,手刚搭在屏风上,眼角却瞟到一片黑影。

动作一顿,岳楚人冷声轻叱,“偷偷摸摸的很有意思?”

“诚如本少所料,你以最快的速度回来了。”略带玩世不恭的声音从床边响起,灯影绰绰间,一个人姿态随意的倚在那儿,如同自己家。

“迫不及待与我一战了?我还真是准备了许多的好东西给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转过身,岳楚人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床边的人,挑衅意味浓重。

“只说不做,你一直在南疆,打算隔空与本少决战么?”裴袭夜呛声,更是一副迫不及待与她决战的姿态。

“看来,你急切的很啊!”一字一句,岳楚人觉得他或许知道了阎靳受重伤的事。若是他知道了,那么很可能起事,北边要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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