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言语间暗含讥讽,俞莲舟虽然一向涵养极好,也从来不轻易动怒,但此刻当着师父与外人的面,也不禁微微色变!
他沉声道:“阁下若是对俞某有何不满,尽可明言,这般冷嘲热讽,算何道理?”
那人大笑起来:“道理?在这江湖上,拳头便是道理!你们武当派虽然在江湖上大大有名,恐怕也不过是浪得虚名!”
他不屑的看着他们兄弟,又道:“令师张三丰老道年过百岁,江湖上的英雄好汉给他这个糟老头子一个面子,尊他一声前辈,你们就以为自己凭着这老头传下的几手粗浅不入流的剑法,就可以横行无忌了?可今日我偏要看看,你们能把我怎样!”
说罢,竟直接拔剑出鞘,剑尖指向俞莲舟。
张三丰眉头一皱,正要亲自出手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却见俞莲舟已然抽出腰间长剑,身姿挺拔如松,神色冷峻。
他见到这人居然敢当着师父和自己兄弟的面,如此狂妄无知的诋毁自己的恩师,这可是数十年来极为罕有之事。
他的心中早已是怒火中烧。
当下再不迟疑,大喝一声:“小辈狂妄!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武当派不入流的剑法!看剑!”
他运起武当派最基本的【三十二路武当剑】剑法,剑如游龙般向那人刺去。
那人也不示弱,身形一闪,避开剑招,随即挥剑反击。
这【三十二路武当剑】,是张三丰在洪武初年第一次上武当山时,见到山上峰奇林秀,景色怡人,民风淳朴,便在山上找了一个清静的洞穴暂时居住静修。
某一天在山中闲游,忽然心有所悟,在山洞中苦思七昼夜,突然想通了武学中玄慧冲虚的至深妙理,忍不住仰天大笑。
这一笑不打紧,却笑出了中华武学史上一位不世出的大宗师。
他以自悟的拳理,融合各派所长,创出了辉耀千古,流芳百世的武当一派武功。
后来,祖籍在河南登封的张松溪上武当山访道时,却意外邂逅了来自江南泾阳的张翠山。
二人恰好都姓张,年纪也差不多,张松溪比张翠山年长五岁,二人又一见如故,遂成莫逆之交。
二人相偕在武当山游玩访道之时,又巧遇正在逍遥谷边、剑河河畔练拳的张三丰。
二人见到他拳法精妙,与当世所传的拳法都大不相同,慢吞吞的似乎全无杀伤之力,却又蕴含着无穷的威力,
张翠山二人顿时惊为天人,便相偕拜入了张三丰门下。
张三丰见他们根骨奇佳,勤勉好学,便将自己所创的【三十二路武当剑】倾囊相授。
后来来自江南徽州府()今安徽歙县)的宋远桥,和江南泾县(今安徽泾县)的俞莲舟第二次上山寻访俞氏一族的祖师李道子未遇,却在会仙馆(后来毁于战火。明成祖朱棣重修武当山时,在原址上又修了一座宫殿,改名为【遇真宫】)。外邂逅张松溪兄弟,得他二人引荐,也拜入了张三丰门下。
张松溪得师父允许,也将这路【三十二式武当剑】传给了俞莲舟二人。
近年来,俞莲舟一直都在精研恩师晚年所创的【太极拳】,又因为在全力追查五弟张翠山的失踪之事,于这路入门的剑法,已经很少用了。
此时俞莲舟施展开这路剑法,剑招连绵不绝,刚柔并济,打的那人节节败退。
那人大惊失色,没想到这看似基础的剑法竟如此难缠。他奋力抵挡,额头渐渐冒出冷汗。
突然,俞莲舟瞅准他的破绽,剑势陡然一变,使出一招“白虹贯日”,直刺他咽喉。那人慌乱中横剑一挡,却被俞莲舟巧妙卸去剑力,紧接着俞莲舟手腕一抖,剑花闪烁,点在他胸口。那人噔噔噔连退数步,脸色煞白,手中长剑“当”的一声掉落在地。
他惊恐地看着俞莲舟,眼中满是敬畏。
俞莲舟长剑剑尖抵在他的胸口,冷冷道:“阁下今日领教了我武当剑法,还敢说它粗浅不入流么?”
那人愣了一下,还是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梗着脖子,冷冷的道:“你这路剑法我都没有见过,怎么知道它是不是武当派的功夫?江湖上人尽皆知,【太极拳·剑】才是武当嫡传,你既然是武当派第二代的掌门,应该对这【太极拳·剑】极为精通。你若是用这套剑法打败了我,我才输的心服口服!”
听到他这胡搅蛮缠的话,一向随和温柔的殷梨亭也是禁不住勃然大怒!
他手握长剑踏上一步,朗声喝道:“你这个无知小辈!你连本派这入门的剑法都打不过,还敢如此大言不惭的想领教我二哥的太极拳剑?呵呵!二哥,你且退下,杀鸡焉用牛刀?就让小弟出手教训一下这无知小子!”
俞莲舟知道,在他们兄弟中,六弟的剑法最高,由他出手,打败这人,更是毫无悬念,当下依言退了出去。
那人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对这位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俞二侠着实忌惮,见到他让比他年轻许多的殷梨亭出手,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收拾这个黄口小儿,那还不是信手拈来?当下更不反对。
两人剑来剑往,一时间剑影闪烁,风声呼呼作响。周围众人纷后退,为他们腾出一片空地。
张三丰目光平静,注视着场中打斗,心中对俞、殷二人的表现暗暗点头。而武当其他弟子则神情紧张,密切关注着战况。
那人大战殷梨亭数十回合,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他没想到殷梨亭年纪轻轻,剑法却如此精妙,内力也深厚无比。
就在他一个破绽露出时,殷梨亭抓住机会,长剑一抖,点在他的手腕上。
那人手腕吃痛,手中剑“当”的一声掉落在地。
殷梨亭收剑而立,冷冷道:“阁下若再口出不逊,休怪我剑下无情!”
那人脸色涨红,又羞又恼,但自知不敌,只得捡起地上的长剑,兀自不服气的悻悻道:“哼!你不过就是运气好罢了,有本事咱们换个比法!”
说着,他眼珠一转,突然对俞莲舟高声道,“听闻武当派轻功卓绝,咱们就比轻功,绕这山头跑上三圈,谁先回来便算谁赢!”他用手一指玄岳门左手边的那座不高,但却极为险峻的山峰说道。
俞莲舟眉头微皱,他本不屑与这等无赖之人再纠缠,但为了维护武当声誉,还是点头应下。
两人站定起跑线,一声令下,正准备开始之际,六侠殷梨亭忽然闪身而出,向着他抱拳行了一礼,语气严肃的道:维护师门荣誉,也有我一份。二哥,你身为本派掌门弟子,与这等货色比斗,未免落个以大欺小的口实,也太过掉份。还是让小弟来吧!”
他斜睨了那人一眼,对他说道:“我事先声明,我在我们众兄弟中,是最没用的那一个。无论武功轻功,还是掌法剑法,都是最差的。我打不过你,只能怪我自己学艺不精,却不是恩师传下的功夫不行。”
他这一番话说出,顿时就惊艳了在场的所有人!
俞莲舟兄弟都知道,自己这个兄弟一向都温柔腼腆,不善言辞,又极为胆小懦弱,平常一句话都要憋上半天,更是从来没有与人如此针锋相对过。
俞莲舟更是想起,当初护送他回山之时,在悬崖上遇到马从戎的那天,一向拙于言辞的七弟莫声谷也在言辞上让他们惊艳了一次。
不过,后来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出于双清那个小丫头的指点,才让莫声谷来了一个漂亮的逆袭反杀。
这一次,殷梨亭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那人大笑:“好,就你这最没用的大侠,请你赐教!”
话音刚落,他们便同时飞奔而出。
起初那人仗着年轻体壮,冲在前面,可跑了一圈后,便渐渐体力不支。
殷梨亭运起梯云纵,身姿轻盈,如飞鸟般掠过山林。一直都如闲庭信步般,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
二人相距的并不远。始终都是不超过五丈。第二圈过后,殷梨亭的速度逐渐加快,两人间的距离看着在一点点的缩短。
眼看殷梨亭就要超过自己,那人竟心生歹念,暗中取出一枚暗器,朝着他的后背射去。
这人也真是背时,他岀手偷袭也不选个好地方,偏偏要选择靠近张三丰时出手。
于是,就在暗器即将命中时,一道绿光闪过,暗器被张三丰随手弹出的一片嫩绿的树叶击飞。
张三丰面色沉冷道:“如此行径,有失江湖道义!”
他心里恼怒那人卑鄙无耻的下流手段,又担心他再次出手偷袭爱徒,便不再客气,一大步跨了上去,右手袍袖一拂:“你小子给我躺下吧!”
他的声音刚落,那人已经应声倒在了地上。
那人的功夫也算是不错,但张三丰又是何等身手?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那人倒地后,满脸不服,挣扎着爬起来,还想继续撒泼。
张三丰冷哼一声:“你若再不知悔改,休怪我手下无情!”说罢,也不见他抬手作势,那人只觉周围气流涌动,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压力瞬间席卷而来。
那人感受到他强大的威压,双腿不受控制的一软,又瘫倒在地。
此时,围观人群中走出一人,竟是那人的同门。
他赶忙扶起那人,赔笑道:“张真人息怒,我这师弟年少气盛,行事鲁莽,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饶他这一次。”
张三丰目光冷峻:“今日便看在你面上,暂且饶他一命,但若日后再犯,定不轻饶!”
那人被同门拉着,虽满心不甘,但也不敢再放肆,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
张三丰转头看向殷梨亭,温和道:“梨亭,你此次表现不错,维护了我武当声誉。”
殷梨亭抱拳行礼:“全凭师父教导有方。”
周围众人纷纷对武当派的实力与风范表示钦佩,一场风波就此平息,而武当派的威名,在江湖上又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双清一直都没有出声,此刻,见到那些人远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张真人,这些家伙如此厚颜无耻,又心怀叵测,不将他留下问个清楚,就这样放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