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李鑫不淡定了，温林等人同样难以置信的盯着张定均，好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一样，充满了费解与迷茫。
只有搞经济出身的郑勇一脸的茫然，不清楚李鑫等人为何如此，可又不好开口询问，只能用余光扫了下自己的学生。
黄治国自然会以，赶紧小声的解释：“通常情况下，类似5号炉这样的工业炉从加热到恒温至少要两个多小时，如今却只用了之前一半儿的时间，所以……”
黄治国话没说完，但表达的意思却已经很明确了，热处理车间的输气管道没有变，也就意味着供气量跟原来的一样，如此情况下加热时间只是原来的一半儿，这说明什么？
当然在加热阶段的耗气量也是原来的一半儿。
郑勇能做到经济学研究员的副院长，智商方面没得说，当然能听懂自己学生的言外之意，但也正因为如此，郑勇的那张老脸变得极为的难看，要知道他自打踏上漓东厂这个地界就显得十分的强势。
没办法，对于一个饱读西方经典经济学和时下最流行的自由主义经济学的经济学家来说，漓东厂这类在计划经济时代由国家一手建立起来的工业企业简直就是洪水猛兽。
因为这类企业根本就不符合西方经济学上倡导的一般经济规律，正因为如此，郑勇极力主张国家要退出经济领域，让市场作为经济的主导力量，鼓励民营企业，激发民间商业活力。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那就是民进国退！
是以对漓东厂这样的三线企业，郑勇的主张就一句话，早死早托生。
国家不但不能再投入一分钱，而且最好趁着还有价值赶紧卖出去，从而获得客观的现金收益。
基于此，当他听说漓东厂希望省里和上级拨款，帮其改造并不擅长的热处理车间时，郑勇的态度可想而知，不说跳着脚反对吧，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好在上级单位还拎得清，觉得国家当年花那么大力气建起来的成套工业，就这么不管不顾实在是辜负国家投的那些钱，所以对漓东厂的请求还是本着能帮就帮的原则。
但这与郑勇历来坚持的原则不说完全相悖吧，但你也差着十万八千里。
正因为如此郑勇来到漓东厂可谓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好像自己就是上级派过来的教师爷，一大堆源于西方的经济理论砸过去，直接就把漓东厂上下给砸迷糊了。
而后便给漓东厂扣上一个不懂经济，盲目冒进，导致国有资产流失的大帽子，漓东厂申请经费改造热处理车间的事儿也就彻底凉了。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尤其是在黄治国这个得力门生的加持下，郑勇以庖丁解牛的姿态，三下五除二就将漓东厂解刨的差不多了。
正准备最后得出结论，彻底否定漓东厂的提议，却没想到，漓东厂的热处理车间居然凭借自己的能力搞出了工业炉节能新技术。
这在郑勇看来简直是违反一般经济学规律的不合理事件。
漓东厂凭什么就能搞出节能技术？他们有这样的内在动力嘛？
非但没有，而且极度匮乏，因为整个漓东厂就是计划经济的产物，没有内生的市场效应驱动，既然如此，他们怎么可能自己搞出新技术？
于是郑勇看向了一旁的黄治国，那意思很明显，他需要一个解释。
黄治国哪里解释的清楚，按理说热处理车间的事情根本就是无解的，这在漓东厂上下根本就不是秘密，别说专家组的专家了，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办不成。
不然上级为什么会派马军过来主抓民品改革？
还不是已经意识到漓东厂因为种种原因，阻碍了发展，不得不进行转型调整，这才有这样的安排。
只不过安排归安排，上级的计划内的拨款却是有限的，给漓东厂军品生产多一点儿，给民品那边自然就会少一些。
而马军正准备整合漓东厂下属的一些烂摊子，作为民品生产的根基，之后还要从国外引进生产线，处处都需要资金支持，自然不愿意看到有限的资金都砸在热处理车间这么个仅用于应急生产的边缘车间。
所以黄治国跟他的老师郑勇的想法可谓不谋而合，能搞搞掉热处理车间的改造项目自然再好不过，至于因为会不会有什么意外，黄治国连想都没想过。
热处理车间这么个大老粗聚集的地方，学历最高的也不过是初中毕业，荷尔蒙爆表黄治国或许还不意外，玩儿单纯的技术和脑子，黄治国自信自己一个就能对线热处理车间的全部。
正因为如此，黄治国对郑勇可谓是毫不保留，不然郑勇哪来那么大的底气在漓东厂的一亩三分地儿把教师爷的派头拿捏的这么死！
结果热处理车间不但真的玩起了脑子，而且还在节能技术上取得了突破！
说实话，听到改造后的5号炉的加热时间不到改造前的一半儿时，黄治国比郑勇更懵，尽管面上没什么变化，但内心深处却不住的嘶吼：这不科学，绝对的不科学，连厂里、局里乃至省里都办不到的事情，一个小小的热处理车间怎么就办成了？
“时间差不多了！”
就在郑勇和黄治国很难理解热处理车间突破节能技术，而陷入无法自拔的懵逼状态时，张定均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沉声说了一句。
而一旁的李鑫则惊讶的说道：“才过了105分钟，就可以了？”
张定均点点头：“相较于之前的145分钟的恒温时间，改造后的退火炉减少了半个小时，如果不是整个炉子没有改造完毕，留了不少缺陷，节能效果会更加明显。”
李鑫神色有些激动，升温时间减少一个多小时，恒温时间减少了半个小时，光在时效上就取得极佳的节能效果，不过李鑫虽然激动，但却强行按住了喜形于色的姿态，因为还有个重要的指标没有确定，于是便再次开口问：“那质量如何？”
张定均闻言哈哈一笑：“我们这些工人既不会说漂亮话，也不可能说漂亮话，就跟生病吃药一样，不能听旁人没事儿瞎哔哔怎么怎么好，关键还是要看疗效……老领导，一起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