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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

“今天你和我一起进去,配合我的指令,帮我打下手,我要带气行针了。”

端木菲对这一天充满紧张和期待,但对上燕琦镇定的眼眸,便也放宽心下来。

起居室里有消毒过的药水气味,但并不难闻。床边的仪器屏幕上,显示君樾的脑波运动,微弱无力。他平静地如在梦中。

燕琦换上白大褂,戴上口罩,还有一个单片眼镜,看起来就像赛博朋克里的智能人。他打开一个盒子,盒子中并排一列银光毫针。毫针有长有短,最长的接近100毫米,短的只有绣花针那么大。

端木菲也戴着口罩,双手消毒。她看到燕琦以大、食、中三指挟持针柄,精神专注于针尖,进针时手指用力作回旋式捻转,并略带少许推进之力。片刻功夫已经施下十几针。

“人体穴位都是相通的,我这些天主要研究的便是连通脑部神经的穴位,牵一发而动全身,通过对穴位的气息牵引唤起脑部运动,促使淤血排出。”他的手法精准,并没有因为向端木菲解释而减缓速度。

端木菲“嗯”了一声,全神贯注地观察针尖。

燕琦又指了一处穴位,说道:“这里是风府穴,为百穴‘禁区’,关系紧要。风府必深刺,所以接下来这一针会比较绵长。”

端木菲见他拿起了最长的那根,指下气由弱转强,旋捻而入,最后竟深入有75毫米之多。

只这一针,汗水便爬上燕琦额头,就要流入眼睛。端木菲连忙帮他擦去汗水。燕琦看她的帕子拂过额前,眨眨眼睛,似要用睫毛刷刷她的手心。

针灸之后,需停针一段时间,端木菲看到仪器上脑波强烈了一点,但也只是一丁点。

拔针的过程也是缓缓旋捻而出。燕琦刺破了君樾的小手指,那小手指有些黑青,有血滴出,并呈现青黑色。君樾的小手指随之动弹了一下。

“这,这是要醒了吗?”端木菲捕捉到了那微小的动作,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激动地抱住了燕琦,欢快地要跳起来,泪水便都落在他的胸前,嘴里喃喃道:“谢谢你,谢谢你。”

燕琦想回抱她一下,一只手将落未落之际,她娇软的身躯已离开了他的怀抱,空空如也,唯有前胸湿了一小片。从来,她的眼里只有他。

燕琦收好了针,摘下了单片眼镜,这才道:“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脑沟回下的淤血已除去。我去休息一会,你和他说会话,说些甜蜜的切实的话儿,试着唤醒他。”

端木菲好羞愧啊!甜蜜的切实的话,难道之前她说的都太飘了吗?师兄听了不喜欢所以不愿意醒来吗?那好啊,这次不仅说话要切实,行动也要切实。

燕琦缓步离开了房间,却没有去休息。他对于她今天要讲的情话依然保持浓厚的兴趣。而且这可能是最后一天听故事了。

房间很安静,心跳几乎可闻,端木菲轻启丹唇,发出和缓的声音。

“师兄,我今天我要给你讲一个你从未听过的、最动人的故事。从前,有一个国王和一个王后,他们生了一个美丽的小公主。王后邀请了七个小仙女前来盛宴,却没有邀请邪恶的女巫卡拉波斯。心怀嫉妒的女巫知悉后不请自来,以‘公主会被纺织机的纺缍刺破手指而丧命’的诅咒作为礼物。幸而紫丁香仙子未献上祝福,她把女巫的毒咒缓解,使公主不会死掉。但公主仍会沉睡,直至有一个真心爱慕公主的王子献上亲吻,公主才会醒过来……”

燕琦哑然失笑,从未想过她会讲睡美人的故事,只是此情此景,又是多么贴切。那么接下来,该是灰公主吻醒睡王子了吗?灯泡再也当不下去了,他径自去了客厅。他的助理正在安装留声机。

奇迹并没有发生,除了那回光返照一般的小拇指动弹一下,君樾再无任何反应。端木菲的心,再次沉入低谷。

晚饭的时候,燕琦和端木菲一起用餐。

只是纵然菜色丰盛,端木菲也无心品尝。她转着筷子,声音低沉:“明天,我便带师兄回四合院了,谢谢你连日来的努力。”

燕琦认真地吃完一碗饭,放下筷子说道:“你不必难过,淤血已出,理论上来说,他自然会醒来,只是时间的问题。你要坚持和他说话,坚持对他按摩,不能失了信心。如果你都放弃了,他便真的不会醒来了。”

端木菲深吸一口气,重又变得坚毅,道:“我还没有放弃,只是有些伤心罢了。这是你的诊金。”她把卡和合同书放在他手边。

燕琦看了一眼,心绪很是烦躁,淡淡说道:“欠着吧。以后你用钱的地方还多得是。”

端木菲苦笑一声:“我以后又不是不工作。人情债啊,最是难还,你还是收了吧。”

“那就别还了,欠一辈子。”燕琦眼神闪烁,离开了餐桌,朝庭院走去。

欠着这样一份情,你就永远不会忘记了吧。

什么?端木菲觉得有些幻听,一辈子是很漫长的时光,她不会轻言一辈子。可这话从几天前还对她充满敌意的燕少嘴里说出来,便似多了份暧昧难明的意思。他……?她不再理会他的意思,以后寻着机会再回报他吧。

翌日,端木菲在司机与助理帮助下,与君樾坐上了房车。她沉默地挥手向燕琦告别,心中默念道:“燕琦,我们短暂相处,虽不知最初你的敌意来自何处,但你倾尽毕生医术,殚精竭虑。虽未竟全功,我仍感念付出。未来之途,山高水长,唯愿你平安康乐,一世安好。”

燕琦没有再送她,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何必贪恋那半刻的温存。看着车子消失在视线,他回到别墅实验室。留声机里播放着音乐,正是端木菲作词、君樾作曲并演唱的《空》。

最后一片枫树叶摇摇坠了,

荡起的秋千缓缓停了,

湖边的石椅又开始守候了,

雁过了无痕了。

你站在夕阳下,

白衫披上霞晖了,

双目仿佛穷尽,所有风景了,

五指三长两短啊,挥断了。

就这样你走了,

从此我的心,空了。

他想着,当初那个备受瞩目的君樾在唱这首歌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呢?此刻听着这样的歌,真特么应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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